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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嗤了一声:“你倒是会甩担子。”
刘全连忙跪下请罪。
舒梵被闲置了一段时间后,已经相当于“失宠”。
宫里这些人虽然不至于迎高踩低,平日各种巴结她往来奉承的人也少了很多。
过了六月,天气逐渐炎热,到了七月初天气已经入暑。
刘善和周青棠的婚事本定在五月,因前些日子渭河发大水的事儿,大涝之后又是大旱,天灾不断,朝廷都焦头烂额,自然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去触上面的霉头,就给改到了七月中旬。
这个时节正是酷暑时候,原本的嫁衣都不能穿了,临时缝制了几件轻薄的新衣,一应都有些仓促。
周青棠的表情也是恹恹的,早没了之前的欣喜娇羞。
舒梵看出她的不对劲,替她梳妆时问了一句。
她原本不肯说,后来到底是藏不住心事,拉着她哭诉了一通。
原来,那刘善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梁氏,可惜那梁氏一家前些年因为祖父获罪被贬去了衡阳,梁氏也匆匆嫁了,不到两年就香消玉殒。梁氏父母俱已身亡,如今只剩膝下一个小女儿,听闻亲家英国公一家发迹便来长安投奔。
“听说那小梁氏和其姐生得极为相像,性子也是乖巧柔顺,是作为刘善的房里人培养的,此前一直寄养在刘家。”周青棠垂着头说。
舒梵听她说得苦涩艰涩,眉眼间全无半点儿平日的神采,心里不免酸楚:“那为何不和刘善解除婚约?”
“之前我与我父我母都不知此事,后来知道也来不及反悔了。婚期就在这两天,喜帖也派了,宾客也请了,如何还能不作数?刘善跟我说,只拿她当妹妹,希望我能与她和睦相处。”
舒梵不便插话品评,何况木已成舟已没有退路。
若是周家准备悔婚早就悔了,何必等到现在。
周青棠这样说,也不过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算了,这天底下的男人大多如此。我原以为他这样的人,结果……”周青棠说到后面不说了。
她对刘善的情感其实挺复杂的,原本以为他是个纨绔子弟,后来他在花船上冒着得罪中书令和皇帝的风险仗义相救,她其实对他早就刮目相看。后来又有一次,他苦笑着和她坦诚道:“我若不藏拙,我们一家若是不藏拙,怎能在群狼环伺的邯郸生存下来?那是永义军节度使的地盘,我兄长在张家口被人所害,双腿残疾至今。”
原以为就算不是两情相悦,也是志同道合、相濡以沫的婚姻,原来不过是她痴心妄想。
许是觉得亏欠,刘善婚前也没敢登门,两家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
到了成亲那日,舒梵也来了,随着礼乐之声奏响大堂,主婚人一声高喝“礼成”,这桩婚事便尘埃落定了。
舒梵在周家留宿了一日,临行前和周青棠说了会儿体己话,这才回到宫里。
她心头沉甸甸的,不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婚礼,倒像是奔了丧。
隐约觉得这桩婚事不太好,可她又无力阻止、没有立场阻止,只能当个看客罢了。
这种消极的情绪难以排遣,她怏怏不乐地回了住处。
其实舒梵很讨厌这样的天气,人仿佛闷在蒸笼里,身上密密出着汗,又闷窒着无法排遣,整个人好似浸泡在沉闷的酒罐子里,一寸一寸地窒息。
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干就能出人头地,实际上,生杀予夺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
要她卑躬屈膝万般讨好他来获得荣华富贵,她实在是做不到。
心里烦得很,她想忍不住回忆过去无忧无虑的岁月。
她想阿娘,想舅舅,也想师父,还有……舒梵从衣柜里最深处取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把匕首,是幼年的一个玩伴送的。
分别的时候那人都不肯见她一面,说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见面了她也不会再认得他,那就干脆别见了,彼此都安稳。她含着一泡泪守在院子外,结果他面都没露,她一生气便挥鞭策马要走。
马匹疾驰出百里,身后忽然传来滚滚马蹄声。
舒梵诧异地勒住缰绳回头,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冷峻如故的面孔,挥手就朝她扔来一个锦盒。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差点被拿盒子打在额头。
她气得差点要从马上跳下去跟他吵闹,但是一想到此去经年不复相见,又酸楚起来,到底没有和他吵架。
“你来送我的吗?”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