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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色(22)



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大氅在雪夜里格外明亮,披在她肩上,却好像压着沉甸甸的金石。

她心里惶恐,却也不敢推拒,只好由着他握着手回了廊下。

其实在此之前她并不讨厌他,虽言语不饶人,冷峻漠然性情古怪。

可她莫名的就是不讨厌他。

他那时还是皇子,因朝中两党相争死伤无数,二皇子又病弱、那时已危在旦夕,被太傅从掖台带回主持大局。

原以为只是太傅一党用来制衡五皇子一党的棋子,以防二皇子有什么不测作为后备太子人选,根本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岂料二皇子一死,他借着太傅一党的势力扳倒了老三和老五,成功登上帝位。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登帝前信佛不过是卸下他人防备的幌子,登基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规模灭佛,将长安周边大大小小百座佛寺尽皆夷为平地,收回战乱年间被僧侣侵占的土地,解放佃农和其妻小亲眷,并废除所谓的初夜制度,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她那时候回京没有多久,母亲手里有两亩旧产被一佛寺侵占,卫敬恒根本不管,她去击鼓鸣冤,唯有新上任的县尉听闻后替她主持了公道,依的就是这条新颁布的法令。

他从来都是那样的人,怪不得他先前知道她是漕帮的人也没有处置她,不过是利用她捕杀江照罢了。

她就像他的提线玩偶。

那日,她在萧凛的护送下回宫,换了身衣裳就被带去了紫宸殿。

“怎么这样看着朕?”李玄胤批完一则奏疏,抬头看她。

他眉眼深邃,是极硬朗俊美的长相,严肃的时候威慑力十足。

舒梵心里有怨也不敢对着他发,只垂着头道:“臣女不敢。”

皇帝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看得她心惊肉跳,更不敢抬头,将身子伏低了些。

空气里的气氛有些僵,原本清淡好闻的熏香似乎也变得恼人,盘桓在周身无孔不入,鼻息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

她说不清是酸楚更多还是不忿更多,亦或者是无力。

他做的一切好像都理所应当,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侍奉的小太监夏毅更是惶恐,捧着茶端下去不是,搁下也不是,尴尬极了。

好在皇帝神色如常,从他手里接过茶盏喝了口,让他退下。

“奴婢告退。”夏毅忙退了出去,不忘将殿门紧闭。

此时已是深夜,内殿只亮着两盏纱灯,更用明黄色的纱罩笼了两层,屋内光线黯淡而柔和。

皇帝高大修长的影子静静投映在金石砖地上,站了半晌,复又看她:“你是在怪朕利用你诱杀江照一事?”

舒梵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道出缘由,一时竟有些怔住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竟也不恼,又低头喝一口茶,将那茶盏随手搁置案上。

轻轻的“啪”一声,却像是拿什么东西投掷到她心湖里,激起阵阵涟漪。

他望着她倔强的模样,虽碍着身份极力忍着,但眉眼间都能看出不忿,忍不住失笑,语气却柔和许多:“朕并非有意。”

不是他不信卫舒梵,只是为保万无一失,需得试上一试,以确保她和江照不是一路的。

他倒也没有将江照一行人赶尽杀绝的打算,逼他至此也只是打压居多。漕帮在江湖上的势力可见一斑,要是漕帮垮了,其余那些大大小小的反瑨不臣的帮派更没了掣肘。

虽只是猜忌多少有些愧疚之情,此刻她跪伏在那边,瘦瘦小小的样子,实在伶仃可怜,他心里恻然,将手平直地递到她面前:“起来吧。”

舒梵余光里看到他宽大的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隐含力道,那样大大方方地展现在她面前。

她心情复杂,终是借着他手里的力道起了身。

“过些日子便是新元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他和颜悦色地问她,不似往日那样疏离。

语气虽淡,眼神却让她有些发怯。

舒梵那日犹豫了会儿,说:“我想要和团宝在一起。”

过了二月,天气愈发严寒,宫人的衣服都换了一轮,一应穿上夹厚绒的大袄,舒梵也领了新衣。

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端倪,直到有日春蝉替她收衣服时面色不对,揉着衣服翻开看了好一会儿,嚷嚷道:“怎么你的衣服要比我的衣服柔软许多,这棉絮也要厚得多。还说你不是刘公公的亲戚,他干嘛这么关照你?”

刘全这样在宫里浸淫多年的太监,最懂得的就是察言观色,不用主子开口就能明白主子的心意。

舒梵知道他是看皇帝的态度行事的,但想着他之前不允她出宫和团宝在一起的事,多少还是有些不忿,并没有什么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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