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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怔了下,原本的话也咽了下去,半晌,语气竟和缓道:“早点看清也是好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她都笑了,口气却一点儿都不客气,又甜又狠厉:“你在说什么屁话?!”
江照径直走到她身后,盯着镜子里的她看了会儿,又循着她的目光,和她一道望向窗外巍峨的殿宇,语气淡漠:“他杀了师父,你还打算继续留在他身边?我说句难听点的,师父对他有大恩,仍被弃如敝履,你觉得你对他有多重要?”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眸光流转间瞥到她眼光微闪。
显然,她被她说到了心事。
他从梳妆台上取了篦子,亲替她篦发,梳完后取了支金簪插入她的发斌上,低头看了会儿,浅浅一笑:“真好看。”
“师妹,你该像自由的鸟儿一样,而不是被困在这紫禁城里。”
舒梵闭上眼睛,面上尽是疲惫。
“你走吧。”舒梵说,“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我现在实在不想跟你吵架。”
他都笑了:“你觉得我喜欢跟你吵架?”
舒梵睁开眼睛,皱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江照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将一封密信搁在她案几前。
之前他就是这样,将费远之死的消息捅给她。
舒梵已经不敢再去拆信。
“这是三师父薛影让我给你的。”江照离开前解释道。
舒梵到底还是拆开了这封信,一字一句读完。
是关于她身世的。
原来她阿娘是南梁人,难怪费远当初要拼了命地救她。这件事,阿娘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你母亲郑氏其实是南梁遗民,南梁灭国后,她与自己的表妹韩国夫人一道去南楚投奔了她姐姐。齐王慕容昭篡位后,强纳了韩国夫人,她便生下了你表弟慕容陵。原本皇位回到了先帝慕容显一族内,但是慕容显的幼子实在太过荒谬,膝下又无其他皇子,后来大司马周寅发动政变,改立了你弟弟,也就是如今南楚的帝王。”
可是,得知这件事在得知费远离世之后,舒梵得知后已经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
“师妹,和我去南楚吧,你弟弟才是你的亲人,他现在被周寅挟持,危在旦夕,你留在这儿除了和师父一样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还能有什么好处?李玄胤那样的人,实非良配。”
“你也不用担心弘策、弘善他们,他们在这长安城里是皇子皇女,锦衣玉食,比跟着你我好。”
舒梵没有因应承,而是将信凑近火烛烧了,坐在那边很久都没开口。
心里除了一片麻木的冰凉,再无别的。
她不相信李玄胤会害她,他们过去的感情历历在目,多年相处的感情不是虚假的。
但是,他对旁人又是何其的无情?在帝王宝座面前,什么都是虚妄。
她过不去心里那关。
她对不起师父,对不起道义,也对不起漕帮枉死的兄弟。
过了正月,天气愈加严寒,长安城里却是张灯结彩,喜迎新年的喜悦还未散去。
连着几月的幽禁后,李玄胤忽然来看她,便衣带她出行。
这让舒梵感到惊讶,多日未见,竟也觉得他陌生了一些。她的目光仔细在他面上描摹,这么多年了,他的模样好像没有改变过,喜穿玄衣,宽肩广袖,一截窄腰收在同色的绅带中,青铜冠发,发鬓梳理得一丝不苟,下颌线是如淬玉一样刚毅的弧线。
只是,看久了就会觉得无情。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记忆又回到上林苑那日,他本能地推开她挡下了那一箭,那样生死相依的缘分。
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舒儿,前面有花灯,要去看一看吗……”他回身时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怔住,所有的话像是被掐在了喉咙里。
她先露出一丝笑容,别开了视线:“好啊。”
李玄胤松了一口气,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可她的手实在太凉,好似握着一块寒玉。
他心里有种她仿佛要碎裂的彷徨,那种直觉,从未如此强烈。
“舒儿。”他欲言又止。
舒梵却对他笑了笑,什么都没用说。
夜已经深了,街面上的铺肆也纷纷关门,远处还有巡逻的士兵过来盘查,一个小兵刚要上前,眼尖的首领就拦住了他,忙跪下请安:“微臣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