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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柄剑,直直地穿透他。
让那些遮掩着的谎言无所遁形。
他终是别过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舒儿?”
他的语气是千般的柔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好似她真的冤枉了他似的。
李玄胤在灯影下垂下眼帘,修长的睫毛如鸦羽般在眼下留下浅淡的阴影。
舒梵望着他,脸色发白,有时候她已经分不清面前这张漂亮的皮囊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是不是我不主动挑明,你就不会承认?”她又是一声嗤笑。
可眼底除了嘲讽,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和失望。
这种目光深深地刺痛了李玄胤。
他的脊背开始绷紧,脸色也变得端肃,似乎又从一个丈夫变回了一个帝王。
玄色的旒珠后,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如氤氲在一团雾气中。
“为什么要戳穿我?你当不知道不好吗?”他幽幽的,语气听来很平静,却这样触目惊心。
舒梵心口钝痛,摇着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为什么是你?我师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为什么要杀他?!李玄胤,你有心吗?你做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会天打雷劈吗?”
他亦冷笑,语气里满是不屑:“恩人?他不过是利用朕罢了!沽名钓誉蝇营狗苟之辈,却装得一副清高之士。朕乃大瑨君主,他见朕却不来拜见,不恭不敬藐视君王,光这一点就够他死千万次了!还有你,舒儿,你与他之间,真的只是普通的师徒之情吗?你看到他之后,就把朕也抛诸脑后。你将朕置于何地?”
这些都是他压在心里的话吗?
舒梵困惑地望着他,心里不解又沉痛。
外表如此风度翩翩又雅量的他,当时也并不计较师父的率性之举,她本以为没什么的,师父和他那么熟了,且师父就是那样的性格,没有不恭敬地的意思,她本以为他应该理解的。
原来都是她想多了。
在作为其他任何人之前,他首先是一个帝王。
帝王威仪,不容人侵犯。
可是,费远救过他的性命啊!
“纵然你有千万理由,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他还是抗击党项的英雄,他救过我外祖父,救过我……你……你怎么可以呢?”舒梵只觉得沉痛难当。
不止是因为师父之死,也因为羞愧和内疚。
害死费远,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她害死了从小教导自己长大、对自己有恩的人。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兀自笑了会儿,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摇了摇头,径直回了内殿。
竟是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擦肩而过时,她的脸色虽然平静,却有种失望透顶的鄙夷。
李玄胤背脊僵硬,好似被施了定身咒,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离开。
翌日起来,舒梵看着面前陌生的几个宫人冷笑:“怎么,陛下是要废后了吗?”
刘全忙不迭去擦额头的冷汗,赔笑道:“娘娘说笑了,陛下只是希望娘娘休息一段时间。等娘娘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能离开。”
舒梵看着紧闭的殿宇,扯了下嘴角,眼底都是讽刺。
从这日起,她彻底被禁足。
好在皇帝并不禁止旁人来探望她,只是不让她出去。
江照过来时,她静坐在梳妆台前,影子里倒映出他讥诮的脸。
他就这么抄着手斜倚在她身后:“看来你这个皇后也快当到头了。”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舒梵回身望着他,“你这么巴巴地把师父的死讯告诉我,不也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好歹同门一场,只是不想你被人骗得太惨。他这种人,飞鸟尽良弓藏,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擅自用印信开武库诛杀崔陵,他心里就不满了。跟一个帝王谈感情,卫舒梵,你真是天真。他有意纳周彦清之妹为新后,难道不是已经开始忌惮卫家了吗?你竟然能调动如此大的兵力来杀崔陵,他岂能没有防范?接下来就是拉拢周彦清,让你们卫氏集团开始内乱,自相残杀。”
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扎入她心里,汩汩地流出血来。
舒梵眼睛烧得通红,强忍着的眼泪再次落下。
她别过头去,不想让江照看笑话,可怎么也忍不住,胸腔里好似破了一个洞,不断有冷风从那里灌进,如破布风箱似的不住鼓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