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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敬辞默了会儿,压低声音道:“太傅和姜茂一死,内阁群龙无首,您便是百官之首,首当其冲。陛下如此重用裴鸿轩,恐来者不善,许会将他调往内阁,我们也要早做打算啊。”
“他还要用我制衡河北士族,不会那么轻易动我的。裴鸿轩是个人才,陛下也不放心完全放权给他。再者我与阿沅同生共死,又有何惧?只恐连累家中老幼,稍有行差踏错,便如那姜茂一般,家中老少无长幼,尽皆身死。届时我有何面目去地下见我崔家的列祖列宗?”
他纵横官场数十年,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与李玄胤的感情自然深笃,但一个人当了皇帝,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他不能用崔家上百人的身家性命去赌。
哪怕只是微小的猜忌,日后也会成为催命符、导火索。
深吸一口气,崔陵静声吩咐道:“取百两银子给她母亲,安置好她的家人,她和孩子若是要找我索命,尽管来找,我也无话可说。”
沈敬辞好几次想要开口,到底还是只低声应了一句,垂首出去了。
只余空气里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第37章 养崽
那年皇城进入凛冬之前, 舒梵生了一场大病,身上忽冷忽热,浑身都是汗, 梦里还在不停呓语。
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来了, 轮流会诊却瞧不上什么病因。
皇帝的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第一次失控到口不择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平日拿着丰厚俸禄作威作福,到了关键时候竟然连病因都瞧不出来?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皇后若有差池,朕要太医院一同陪葬。”
一帮太医吓得齐齐跪倒在地, 抖得地跟筛糠似的。
刘全忙劝道:“陛下且放宽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既无外因, 空是邪崇冲撞,不若让宝华寺为娘娘诵经祈福, 以保安康?”
李玄胤也知自己忧心心切了,不该迁怒旁人, 摆摆手:“都下去吧。”
一众太医如蒙大赦, 忙齐齐退了出去。
刘全见他一颗心全系在皇后身上,神魂不属的样子,知道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屏退其余下人, 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
李玄胤就这么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许久之后才觉得坐姿僵直, 甚至都难以动弹。他略动了下身形, 更紧地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
他一日一夜未合眼,见她虽面色苍白, 已不似先前那样青白难看,一颗心才不似之前那样如烈火烹油般灼烧。
稍有松懈,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他阖上了眼帘……
也不知睡了多久,视野里泛起些微的亮光,他蹙着眉睁开眼睛,却见东边的窗牖外透一绺青白色的光线,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略移动了一下身姿,方觉得脖颈酸痛,想必是在床边趴卧着坐姿不当的缘故。
可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
他又回头去看她,见她睫毛颤了颤,忙趋身去探看,又低头用唇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确定没有热度心里才放松一些。
她睡不安稳,似乎是在做噩梦,紧紧握着他的手,梦呓中还带着哭腔。
他一颗心仿佛要碎了,弯腰将她搂在怀里,声音很轻:“没事了。”
不知多了多久,舒梵才迷蒙地睁开一双眼,只是人也不动,静默地盯着头顶发呆,虚弱得好似要哈一口气就化去了。
李玄胤心如刀绞,虽有万千疑问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问她:“饿吗舒儿?朕让人传膳。”
她闭了闭眼睛,像是累到了极致,不愿意说话。
李玄胤叫来宫人,很快,御膳房就送来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和一碟清粥。
“朕来吧。”他从宫人手里接过清粥,低头舀一勺轻轻吹到温凉,这才递到她唇边。
舒梵没有张口。
他笑了笑,柔声劝哄:“吃点儿吧,你这两日都没吃什么东西。”
舒梵实在没有胃口,歉疚和悲恸之情如沉甸甸的石头塞满她的心房,连喘气的间隙都没有,何况是别的?她闭上眼睛,又开始无声流泪。
李玄胤忙搁下碗碟,屏退下人,将她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舒梵像是如梦惊醒般张开双臂投入他怀里,双手紧紧揽着他,仿佛溺水之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玄胤,你可知道……安氏是我妹妹,她竟然是我嫡亲的妹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还没有来得及叫我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