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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艾俱焚(160)

作者:夏隙 阅读记录


兰旭了然:“皇上搜集祥瑞的事,是他向周成庵通的风报的信?还真让你说着了,难怪周成庵应对得那般迅速,不然,光是搜找各地灾情,整理到案,送至京城,至少也要小一个月,原来他真的早有准备。”语毕,又忧心道,“战争将起,你这个主将不坐镇边关,真的没事么,皇上虽不说,可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放心吧,鈚奴那边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许仕康见他一头雾水,道:“罢,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了,跟你说了吧,免得你想东想西。任识器去边关,带的除了兵,还有一卷圣旨。”

“什么圣旨?”

“开放马市的旨意。”

兰旭惊讶道:“朝上没人反对吗!”

许仕康哈哈笑道:“我们这位小皇上,扮猪吃老虎的功夫炉火纯青,我也是才知道,他和鈚奴的那位小单于早有联络!”

鈚奴与大雍一样,新任国主都是幼年即位。主少国疑,大权旁落,大雍掌权的是周成庵,鈚奴的则是国主的小叔叔,左贤王。

“……要说左贤王,的确是个人物,鈚奴能打败元厥,成为草原上新的霸主,与他息息相关,”许仕康喟然叹道,“他唯一的错,是没有发现小单于已然长成健壮的狼,抱着权利不愿退位让贤。”

激流勇退是一种比功成名就更大的智慧,当站在顶峰时,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是下坡路,可古往今来,甘于后退的人寥寥无几,因为他们在前进时付出了太多,放弃了太多。当前进成了一种惯性,突破了所谓的成功,迎接的必然是失落。

兰旭道:“可是西域近五年连年雪灾,元厥又有起色,鈚奴无法西进,只能往东看。”

许仕康道:“不错,鈚奴最迫切的,是修复与大雍的贸易互市,谁让百姓吃饱饭,民心就向着谁。”

“难怪皇上念叨着开放马市,原来不是心血来潮,”兰旭道,“鈚奴有求与我们,这是好事,我们占尽上风,能从他们那里榨取到更多的利益——难道就因为这点小事,闹到他们要帮无记业造反?谈都没谈哪!”

许仕康斜了他一眼:“有时候,你总给我一种,我是在跟艾松说话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他没你这么感情泛滥。”

兰旭道:“你在讽刺我。”

“这世上只你和你的好大哥两个君子,其他都是小人,”许仕康毫不掩饰鄙夷,“你和艾松一样,总会不自觉地站在自己的立场,配以道德,去看待他人的选择,一句话,你太高看他们了。”

兰旭忍气吞声:“还请许大人赐教。”

“食色性也,谁掌控了饥饿和女人,谁就是世界之主,”许仕康道,“换言之,左贤王和小单于都想由自己促进互市,而这场竞赛,他们以己度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左贤王对接周成庵,因为周成庵同他一样把持国柄,是大雍的决策人;小单于则暗中与小皇上布了局,因为他们才是江山真正的主人。

小单于与小皇上目标一致,周成庵却和左贤王别有差池:小皇上已是公开叫板周成庵,周成庵为了自保,他当初能让小皇上登位,如今也能把小皇上拉下来;若说昭王子女的身份,能让谁得利最大,且隐在与西域八竿子也打不到的湖州的吴大章、吴瑛芝等人,是如何说动鈚奴调兵助阵的,两者交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周成庵。

皇上名誉扫地,群起攻之,周成庵若能拥立富有贤名的昭王子女,从龙之功,地位只升不降。

兰旭终于捋清:花时作为元厥的奸细卧底鈚奴,成为了左贤王的一枚不可控的棋子,花时便是沟通周成庵与左贤王的桥梁,这座桥梁的最终目的,是让二者同立桥上,然后轰然垮塌。

届时鈚奴与大雍都容不得花时,花时想回元厥,可在弱肉强食的元厥,失去价值的花时,不可能得到庇护。花时那么聪明,他不会不知道。

——他是真的没给自己留退路。

兰旭居然感觉不到心惊,大抵是花时的决绝让他认定了,死是花时最轻松的后手。

可如今——他偷偷瞥了眼许仕康——周成庵通敌叛国板上钉钉,奈何最有利的证据是花时的真实身份,为保花时,他只能另寻别证,最好是周成庵与左贤王的书信,有了确凿物证,没人会追究送信的是谁;再者,虽然他推出了吴秋雁背后的靠山是周成庵,但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而且,许仕康不想周成庵下台,所以这两件足够周成庵掉脑袋的事,即便许仕康知道了,也会想方设法瞒下来。

只是第二件瞒住容易,第一件却难。退敌交锋已近尾声,小皇上稳操胜券,是时候烦恼谁来替周成庵掉脑袋了。如果这时候花时暴露,就如同往饿狼堆里扔去一块肥肉,许仕康会毫不留情将他推向铡刀,想必皇上那边,也是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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