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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64)

作者:阿船 阅读记录


这意思是让他们坐下来闲聊啊,陆简祥大喜,谢过后,便更加不受拘束,从天南聊到海北。

他之前听陆执说过,李佑城这人偏执、护短,对感兴趣的万分投入,不感兴趣的碰都不碰,性情隐晦,捉摸不定。

此时大费周章,定是与自己投缘。

看来,让他教自己箭术之事,可以提上日程。

心里正美滋滋,听见李佑城娓娓一句:“许娘子不必拘束,吃点东西。”

陆简祥这才发现清如一直一动不动坐在身边,便夹起一块山楂米糕给她:“阿如,你看,这还是你喜欢的酸味点心。”

清如默默接过,头也不抬,一小口一小口蚕食。

陆简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朝李佑城解释:“将军莫怪,阿如出身小户,这样大的场面不常见,遂拘谨些,待我们成亲后,必得多带她出来走动才是。”

不远处台子上的舞姬正在跳《破阵乐》,鼓点激昂,在座宾客也跟着晃动身子。

李佑城放下茶盏,清浅笑了下,似无意带过:“小户嫁入陆府,着实不易。”

陆简祥彬彬有礼,回:“将军不知,我与阿如自小认识,她虽出身商贾,但我爱慕她已久,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好在,和她走到最后的那个人,是我,足矣。”

他话说到最后,清如大声咳了几下,让他不得不回身照顾自己。

李佑城的表情始终如一,看不出任何波动,一双黑眸浸着笑意。

他们不懂,这双眼睛下,是何种暗流在涌动。

他杀伐果断,手上染了多少血,许清如是知道一二的。

想到这,她着实坐不住,再这么下去,宁愿自己栽下台去。于是扯陆简祥衣角,低眉顺眼:“三郎,我们回去吧。”

哪知,陆简祥却安抚说:“阿如,莫怕,你要适应,一会就好了。”

李佑城起身,他们也跟着站起。

就当陆简祥以为他要送客时,李佑城却径直过来,在清如面前站定,垂眸,对上她游移不定的眼睛。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雕花玉梳篦,被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衬得更加小巧圆润。

他看着她,嗓音低而柔:“是你的吗?”

要说不是是不可能的,陆简祥就在旁边,她今日所有头饰都是陆府送的。

面面相觑,清如脑子里变换着应对方案。

还没等她说出口,李佑城就先行动了,他起手,要为她插上。

清如一下子醒过来,迅雷不及掩耳将他手里的东西夺过,自己随意插在发鬓,动作干净利落。

“多谢将军,拾金不昧。”语调毅然决然,不似刚才唯唯诺诺。

就在陆简祥愣怔之际,有人从附近疾步而来,打破尴尬一幕,那人言笑晏晏,音量极大:“老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李将军莫要怪罪……”

趁着这人高声寒暄,引人视线的间隙,李佑城微低下头,目光温柔,在清如耳际吹风:

“这才是你。”

他太懂了,懂她的洒脱不羁,懂她的疯狂热烈。

可她现在,只是一只乖巧漂亮听话的布偶。

她越是这样,李佑城心里那股血流就越沸腾,浑身难耐,渐渐染上怒意。

居文轸已走至眼前,身后还跟着两个服侍的小太监。

“果然是像,太像了。”他微仰头,打量李佑城。

太子也过来,笑道:“大统领是见过的,那时候小,初具轮廓,线条柔和,若是成年,该也是如此神秀吧!”

他们说的自然是邕王。

居文轸摇头:“依老奴愚见,李将军更加硬阔。”朝太子调侃:“一看便知,是个狠人啊!这剑南西川是出了名的难管之地,却被将军尽数收复,真是神勇至极,感恩佛祖让老奴苟活至今,得以一睹将军风采。”

“确实,孤也有意认他做个义弟。”

他们在客套,陆简祥和许清如显得多余。

只听居文轸转了话锋:“将军美名,可是从战场转到这春日宴了啊!老奴一路走来,娘子们热议的,便是将军英雄救美呀!”

“呦,这英雄救美的当事人也在。”他视线落在清如身上。

陆简祥不明所以:“大统领这是何意?”

“陆员外还不知道吧,刚才可是李将军帮许娘子,从荣义郡主那解了围。”

“阿如,周若水欺负你了?你怎么没告诉我?”陆简祥牵起她,关切问。

清如讷讷:“……是我不好,与人发生口舌,性子急了些,就拉扯起来……”胡乱说一通。

陆简祥朝李佑城拜礼,刚才玉梳篦一事似乎有了合理解释。

可居文轸并不想罢休,嘴角扬起:“听闻许娘子和亲滇国遇险时,是位滇地校尉出手相救,李将军也是从滇地起家,可曾与许娘子有过交集?”

这老狐狸明显是要试探自己,清如深知他不说一句废话,便挺身而出,忙道:“大统领,传言而已,不可信。滇地将士们确实救护有功,可那么多人,短短几日,清如实在不能一一记住名字。”

“娘子急什么?”居文轸撇了一眼,笑笑。

太子圆场:“李将军向来忙于军务,一些杂事不能亲力亲为。”

居文轸点头:“听滇地传言说,李将军还有一未婚娘子,似也叫……阿如?”

清如汗毛乍起,不敢再插话,只低着头,像被驯服的幼兽。

话说到这里,李佑城心里大致勾勒出始末,欲擒故纵到一定程度,便是反客为主的时候了。

“大统领,”他背着手,言语谦和:

“我这人凉薄,素来对男女之事不上心,更何况……”他朝清如微抬下颌:“是有夫之妇。”

居文轸一笑:“将军误会了,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李佑城也笑,语气依旧平淡:“实不相瞒,我原本确有心上之人,可她嫌我一直戍边,品级又低,便离我而去了。”

居文轸这才恍然:“那此女子真要后悔莫及了,以将军现在的身家,何人能配得上?”

太子恰到好处地接话:“大统领有所不知,今日晨时,圣上颁布诏书,给孤这位义弟,赐了婚。”

这话如惊雷,听的人各有盘算。

居文轸八卦上身:“敢问是谁家女娘,有如此福报?”

太子指指陆简祥:“陆尚书的侄女,陆虞欢。”

“我堂姊?”

“哦,是虞欢呀……风姿绰约,确是良配。原来如此,老奴不才,只因与陆尚书同乡,便走得近些,对其儿女子侄之事也多有挂心,如此一来,咱们还真是成亲家了。”说着,接过小太jsg监递过的酒,一饮而尽,先干为敬。

陆简祥恍然大悟,朝李佑城抛去无比亲切的目光:“堂姊一直恨嫁,却苦于没有合适郎君,原来这缘分在这等着呢!那以后,我便唤李将军为姐夫了!”

转身问清如:“阿如,你开心吗?我们与李将军,就要成为亲戚了!”

愣神只是一瞬,清如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比《破阵乐》的鼓点还要激烈。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

李佑城心头一紧。

陆简祥摇了摇她,她才终于回神,朝李佑城礼貌微笑:

“我……开心,那……恭喜李将军了……离开的那位娘子福薄,是她不配将军青睐。”

“诶,说曹操曹操到。”她话没说完,居文轸打断,指着沿路徐徐而来,一身珠光宝气的女子。

李佑城一直淡然的神色顷刻消退,怒意彻底烧成火海。

他叫来景策,低声嘱咐几句。

只见——

陆虞欢走到一半便折回了。与此同时,陆府来人,在陆简祥耳边说了几句,也把人带走了。

走时不忘撂下一句:“阿如,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走后片刻,还没等众人反应,禁苑西南角一处便燃起浓浓黑烟,火光冲天,火势瞬间增大。

那是禁军大统领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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