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隐(63)
作者:阿船 阅读记录
大家你推我我搡你,暗自将襦裙往下拉了拉,露出白晃晃的酥胸。
“如此喧哗,所谓何事啊?”
太子李淳从他身后走出来,看样子,都是路过。
众人皆拜,清如趁机将头压到最低,躲开身后人的怀抱,往一旁撤了撤,屈着身子,随众人作礼。
太子大手一挥,笑道:“不必拘礼,都是皇家的亲眷,随意一些。”
众人谢过太子,又重新将视线瞄到李佑城的身上,细碎议论。
“荣义郡主,为何大动干戈啊,说来听听,看孤可否帮到你。”太子道。
周若水这才撇了眼低伏的许清如,冷哼一声:“教训下人而已,太子殿下莫要见怪。”
“下人?”李淳四处望望,“这满目皆是贵女,哪里来的下人?”又看向清如,“你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糟糕,清如想起自己满是花钿的花猫脸,尴尬至极。
她只微微直了直身子,木然抬脸,可眼睛始终垂着,使劲往下看。
太子左右细看,终于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光德坊许府的许清如。”
于是笑得更大声:“今日盛装打扮,孤差一点没认出来!”
这个太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清如咬牙坚持,真想用郭念云的话骂他。
“太子殿下,”周若水打断,实在耐不住了,指着眼前的李佑城,眼里泛泪,颤音问:“他……这位郎君,是何人?”
“哦,这位是剑南西川道新上任的节度使,李佑城将军。”
众女子骚动,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暄和战神,果然人如其名,名不虚传。
可周若水不信,她是见过邕王的,她曾私下里画过他无数次。
于是斗胆,看着他,问:“那李将军祖籍何处?可有家室?”
李佑城长身玉立,背着手,没理会。
他目光始终定在一旁的许清如身上,片刻后,音色稳沉:
“许娘子,可否受伤?”
四周皆静,只有风吹过树叶,荡出一丝响动。
清如依旧垂首默立。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身子也微转向她,声音极度温柔,如方才的春日和风:
“许娘子,可否……受伤?”
清如这才回神,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讷讷道:“哦,哦……没、没受伤。”
就像一场好戏,可观者的嫉妒心却被熊熊燃起,女娘们的眼睛刀子般剜着清如。
面对她的回应,李佑城似乎并不满意,无视他人目光,直接牵起清如左手手腕,将她拉至跟前,迫着她仰头,与自己对视。
他另一只手很自然抬起,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尖,稍稍用力,左转,白皙的右侧颈子上,一道浅淡的红痕赤裸在他面前。
他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但声线依旧温柔:
“还撒谎。”
清如大惊,当着这么多好事者的面,他不能这样!!
于是慌乱拿手去覆住那个地方,那是方才被周若水的锋利指甲划伤的。
可她手还未触到划痕,又被李佑城精准掐住手腕,轻拉下来。
“别摸那。”
他轻声一句,随着呼吸发出来,更像呢喃。
清如惊恐,凝视他眼睛,听见彼此的心跳,还有隔着衣物,起伏的喘息。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闪现与他亲热时的情形,他热浪般的吻,滚烫的触摸,直接的填充,反复的抽离,身体的记忆依旧清晰,这让她在光天化日下,每一寸呼吸都无处遁逃。
好在,李佑城敛住目光,很快侧头,对早已呆若木鸡的周若水,平缓道:
“这位……郡主,可否给个说法,若无,我不介意以暴制暴。”
周若水显然没有任何防备,愣在原地。
太子见状,顾不上众人惊诧目光,忙挡在李佑城身前,解释:
“李将军刚来长安,不太熟悉形势,战场上多了,总爱打抱不平,军中都说他爱兵护将,看来果真如此——他这是还没转换身份,以为自己怜惜下属呢!”
“好了,都散了吧,若水啊,你也消消气,你今年刚成婚,万事和气才好!宴席就快开始了,诸位娘子准备入宴吧……”
太子的话好使,不一会儿,这里便撤空了,只留满地山茶花瓣。
“李淳——”
太子妃匆匆赶来,出现的很是时候。
清如试图挣开李佑城的手,可他不放。
去踩他脚尖,他也没有任何躲避。
等太子妃快走近了,他才终于浅浅一笑,松开她的同时,也低头在她耳边问了句:
“送你的白山茶,还喜欢吗?”
清如一滞,倏然抬眼,撞进他墨亮瞳仁。
第50章 050. 回家
邕王喜欢送她东西,什么都送,品类繁多,有比较难弄到的珍稀字画,也有天街刚买的热乎糯豆包,但有一点,都是投其所好,她喜欢,他就送。
每次送完,等下一次来时,都会有王府里的小监子捎话: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永昌围棋,还喜欢吗?”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錾花金执壶,还喜欢吗?”
“王爷问,上次送娘子的《云汉图》《北风图》,还喜欢吗?”
王爷问……
从赐婚到邕王出事,只有不到半年时间,可在她们短暂的关系里,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让清如深深明白,邕王在试着懂她。
以物传情,他想与她一起过平凡日子,相知、相悦jsg。
所以,当李佑城这样问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六年前那个长夏,等待嫁给邕王李明澈的日子。
可许清如不明白,眼下李佑城是要给她释放什么信号?
他如此不管不顾,大庭广众之下行为逾矩,且在去年便命人在禁苑种珍贵的白山茶,为了能回长安,今年在西南平叛如入无人之境,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男人早有预谋。
至于预谋什么,她不清楚。
可这与自己何干?他们早都说好了,要彼此忘记,互不打扰,他有他的计划,她有自己的生活,滇国的日子是生命之空白,这就是彼此所能给的结果。
况且,她上一次对他说了绝情的话,说自己爱慕虚荣,说他只是个远在滇地,居无定所,整日打打杀杀,与流民猛兽为伴的五品校尉。
清如莫名隐忧,自己身上还背着居文轸的债,就在前几日,居文轸还将写有母亲字迹的亲笔信交到她手里,如此要挟,她实在无力反抗。
她烦闷,宴会上的节目一个也没看进去,四周的人在畅聊,饮酒,场上的歌姬舞姬表演正酣,可她只觉喧闹、压抑、难捱。
“阿如,你陪我去吧?”陆简祥整理袍服,正欲站起。
他们坐在末席,与高台上的太子相隔很远。
“去哪?”
“去拜见李将军,这个时机一定要抓住。”他指指太子旁侧那个清凉帐下的人,四周还有一群围着的人。
“现在过去,还能排上号。”
“我不去吧,男子议论朝政,不便听。”
“走吧,你去了我才安心,不然你自己坐在这,一会有其他娘子过来说些有的没的。”
清如拗不过,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等到了跟前,还需再等,前面先来的人说完,他们才能进到李佑城帐子里。
他的青色帐子比太子的小一些,四周被镂雕的楠木柱子撑起,向外敞开,设于三级台阶之上,便于观景。
帐外日头晒,清如感觉自己的妆要花。
“是礼部的陆员外吗?”景策从帐中走出,问道。
“正是在下。”
“随我来吧。”
其他人与李佑城拜别,下了台阶。陆简祥则领着清如上台阶,边作礼,边报身份。
李佑城面色平和,言语淡然,帐子的阴影投在他轮廓凌厉的脸上,不怒自威。
他侧身,与景策低语几句。
不一会儿,侍仆抬上一方小几,两个缎面墨绿团垫,还有一壶白茶,一碟杏仁酥酪,一碟山楂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