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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第一活下来了(11)
作者:火上子桑 阅读记录
阚天易摸摸下巴,跟在他身后,从各种角门、小道来到了后门,就见这个人和门房打了个招呼,把怀里一封信交给了门房。
信?
阚天易看着门房把信藏进了屋里,点了点头,随即跳出门外,故意制造出很大动静,随后立即回到院内,趁门房去查看的时候,跑进里面拿到了那封信。
信封很普通,也没有火漆,然而里面的信纸却洁白柔韧,是昂贵的春絮信纸。
信上写着:
朝采春露酿琼浆,夜觅赤霞制霓裳,昭昭迢迢盼笑靥,痴心却付笑面狼。广平吾弟,慎思,慎行。
这都什么和什么?
不错,虽然这字迹潦草了些,但却和刚刚在书房看到的杨三宁字迹一致。
不管了,先拿走吧。
阚天易抽出信纸,把空信封塞进原来藏信处。
离开三火堂,阚天易愁眉不展。
看来,要想查清自己宝贝徒弟的事,并不简单。
***
朗云阁去往北域平度府,有三千多里路,途径山脉、大河,多有荒无人烟之地,加上一路向北气候寒凉,行路艰难。
一场秋雨过后,纪南北驾着马车,载着纪无锋和一车的物品、药材,从朗云阁里离开了。
陆容辛站在湖边,望着湖面烟波浩渺,目光散漫无定。
纪无锋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一方阴云,心底波澜起伏。他摸了下原本鼻侧红痣的位置,那痣已被陆容辛点掉,此时与周围皮肤无异。
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上标“屈月”两字,纪无锋静静看了看,想到临别时陆容辛对他说的话——
“我知你心中烦闷,也知你要查明真相,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健康地活着,脑能思,眼能看,口能言,手脚可用。我希望你能安静休养,切忌竭泽而渔,万事来日方长。”
第8章 无霜
大齐共分五域,其中北域共有四府,除平度府尚在朝廷管辖之下外,哈克斯府、比迪府和伊尔罗府近些年已经不太听皇室指挥,颇有些自立为王的意思。
纷纷扬扬下了四天的大雪在昨夜终于停了,纪无锋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鞋,还裹了一件裘皮大氅,手揣在兔皮手捂子里,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
这里是无霜院,位于平度府洪苍山东北部山体的半山腰,是少年纪无锋跟着师父云游四方时,以个人名义买下的。
虽然仅一间堂屋、两间卧房,但只要在堂屋大灶里烧火做饭,整个房子就都能热乎起来。不过这里的院子很大,多有空地,还围了一小口温泉在后院中。周围有些桦树、柏树、榛子树,时不时有些小动物来访。
纪无锋来此已有月余,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慢慢也能从屋里出来活动了。
院中,纪南北已经在一片厚厚的雪里清出一条路来。纪无锋顺着扫出来的小路走去后院,果然看到纪南北正在马厩上清扫积雪。
顺带一提,这马厩是两人来了之后才盖起来的。
“二叔,下来吧。”纪无锋冲着马厩房顶上喊,“咱们去镇上买些米。”
——二叔是在叫纪南北,两人以叔侄相称。
雪“哗”一声从房顶滑落,有雪沫子飞进马厩里面,马噗噗喷着响鼻表示不满,纪南北这才直起腰,说:“你等等,我马上就下来。”
纪无锋去马厩旁帮忙扶梯子,纪南北一步一步慢慢爬下来。
“外面这么冷,怎么出来了?”纪南北怕打着身上的雪沫说。“我记得不是还有些面?今天可以烙饼子吃。”
纪无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不是想吃白米饭了……”
纪南北动作稍顿,说:“那……也行,咱们也好久没吃米饭了。”
两人回了屋里,取出钱匣子,打开,却见匣子里只有十几枚铜钱了。
纪无锋不怎么管钱,上次他看见钱匣子时里面还有不少银两。此刻他仔细地把铜钱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才问:“二叔,咱们没钱了?”
纪南北略有些惆怅:“是啊,咱们来这里后,要修缮房子,买被褥,买锅碗瓢盆,烧的柴火、吃的油盐、盖的棉被,还有这屋里的零零碎碎,都要花钱置办。对了,咱们还给乌墨盖了马厩,建了一个茅厕,杂七杂八花出去,能剩下这些已经不错了。”
纪南北继续说:“这还是咱们碗筷、牙粉都买了次等,从没买过茶叶、点心才省下来的。”
纪南北摸着铜钱,说:“八里,我想着没事了就去镇上找个活干,多少有点收入。等天暖和了,我再在院里种些菜,咱们自己吃足够了。”
刘八里,这是纪无锋的化名,随了他母姓。纪南北则化名刘四桥。为了防止喊错被人听到,两人私下相处,也用化名称呼对方。
纪无锋摸着钱匣子,想了想,说:“先把我这玉佩当了补贴吧。”
“不行!”纪南北态度坚决,“这是你最后的一点念想,绝不能当!而且来时路上,已经把你那块金饼融了用掉,实在可惜……”
纪无锋说:“我也去找个活计吧。”
纪南北吓一跳,忙道:“使不得,二少爷你……”
纪无锋就只看了纪南北一眼,纪南北立刻改口说:“八里,你身体不好,而且,去做工的话要看人脸色,你……你在家休养就好。”
纪无锋说:“那我找个不需要看人脸色的活就好了。”
于是,洪苍山下的火泉镇,多了个教书刘先生。
***
时光荏苒,转眼七年。
刘八里刘先生虽然年轻,但书讲得不错。
他在镇西口树下架了个棚子,摆了张桌子,摆了把椅子,就算是学堂了。不论男女,不分老幼,只要一把米、一个蛋、一把菜或者其他什么吃食,甚至不拿东西,都可以坐到刘先生学堂里学一天东西。虽然刘先生只有夏季才讲课。
“寒来暑往,这是说冬天过去,夏天到来,用来表示时间的流逝。”
纪无锋坐在他的专属椅子上,周围或蹲或坐了一群孩子,远些也有几个大人。他比七年前长开了些,外貌从颇有些雌雄莫辨转为更加英气,整个人的气质却更为沉静温和。
这也经常吸引一些妙龄女郎来此围观。
一个小孩举起了手。
纪无锋温和地说:“毛毛,你有什么问题?”
毛毛站起来,说:“刘先生,之前您说了春天和秋天,可是,我觉得咱们没有春秋,只有冬夏啊。”
“那是因为咱们火泉镇位于北域,气候较为寒冷,所以春秋都极为短暂,你想想,每年可都有几日,穿棉衣热,穿夏衣凉?”
毛毛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是咱们北域的春天和秋天。”纪无锋站起来,略走动几步,“大齐幅员辽阔,若你长大后能去到其他地方,你就可以马驰奔雷九州通,船行千里波涛涌,可以登险峰望天下浩渺,坐丰田听蛙声一片。到那时,你的人生里有限的春夏秋冬,将被无限拓宽,你会享尽人生繁华春风得意,也可能一朝坠落声名狼藉,你可以选择一蹶不振,也可以选择迎难而上。”
纪无锋说着,微微泛蓝的瞳仁望向长空,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哇!”孩子们纷纷发出惊叹。
这时,“铛——铛——”的钟声从山上响起,人们一齐站了起来,冲着纪无锋鞠躬,口中说着:“刘先生辛苦,学生告辞。”
纪无锋还礼。
学堂散了。
钟声敲了两遍才停。这是洪苍山上一个小门派洪苍门的钟声,每日辰时、午时、酉时各敲一次,纪无锋正好借酉时的钟声提醒下课。
不多时,纪南北从镇里出来了。
他给镇上的酒楼当账房,说好了每隔一日去一次,以便照顾家里。
纪南北手里提着一只猪蹄,问:“下课了吧,今日如何?”
“还不错,孩子们还记得我上次讲的‘春华秋实’。”纪无锋一手拿起拐杖,一手提着篮子——里面装着些菜蛋,还有一个有点蔫儿了的苹果,都是今日的束脩——慢悠悠和纪南北一起回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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