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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他有病(54)
作者:北岛树枝 阅读记录
马车在街巷行驶缓慢,细碎日光零落在她半睡半醒的侧颜,绾上一层柔和的金粉色,与姑娘今日妃色罗裙连成一片春日美好的梦。
令人全然忘了凛冬严寒。
腊月严寒,被她朦胧的梦全然抵消。
傅沉砚一路都不曾开口,视线也未留在她身上半分,却清晰嗅到姑娘沾染的酒气,勾起他称不上好的记忆。
整整两日,傅沉砚垂眸闭眼思量数次,偏是搜寻不到关于这二日的半点记忆。
自冬祭头天那日清晨晕倒后再度听到一阵奇怪之音,他就再也没有印象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问过下人,冬祭他是参加了的。
究竟是为何……还有在近日在他梦中频繁产生的一个声音。
这种离奇的事态,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数月以来他晕厥的次数愈发多了,若被他发现是奸人所为,他定要处之极刑!
温泠月在他身旁靠着睡得正香,全然不知男人思量。
轱辘碾过旧土,一阵轻微的颠簸,搅乱了一池清梦。
她懵懂地靠坐起来,呆呆地四下环顾,未回神的视线落在面色不善的傅沉砚身上,怔怔地看着,不知所思在何。
似是感受到少女不同寻常的注视,男人微微侧目掠过一眼,只一眼便心下一惊。
“温泠月,你……”他复杂地看向莫名伤神的姑娘,话到嘴边却不知原本打算说什么。
却见她愣了片刻,看向他的眼神也由懵懂变得深邃,要把他瞧出个洞一般。
“我认得你。”
“?”
少女倏尔开口,叫他视线全然投去。
他依旧是冷眼,却难得的翻涌起浪潮,下意识回避着眼前的温暖。
然而,下一瞬她煞有介事地靠过来,玉指在他眼前晃悠着敲点,眸光涣散地莫名有神,几近要贴在他身上,却被男人不耐烦地拎开,维持着不算远的距离。
她一字一句格外肃穆道:“你是不是那个谁……”
眼前男人的身影与相见几次的那个明眸笑颜重合,仿佛给她暖手的事只是上一瞬发生的。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
“傅……”
傅沉砚的耐心素来不多,能匀两分给旁人已是极大荣幸,偏偏这姑娘执着地很。
他收回手的瞬间,少女沉郁一路的话脱口而出:“小白啊!”
车内外俱静,兴许她的音量太大,亦是话令男人匪夷所思,一时间除过车轮碾压碎枝的声音,便再无旁音。
可事还未完,不等他反应,少女立马向后缩,脊背猛地靠在车边,不满道:“你怎么在这啊?我要阿颂,我和阿颂约好了的,你别来。”
他几乎对眼前人愈发不解,酒量差成这般,还敢沾染?
傅沉砚其实不大有资格想这番话,马车外感受到内里动静的嵇白不住地在心里暗念,娘娘方才吃醉的模样当真可爱,不像他殿下。
……
同样是沾一点就吃醉的身子,殿下就不会将脸红成小红薯,除了睡,就是提些荒谬的想法。
傅沉砚感受到姑娘撤身带离的一阵风,冰凉席卷了指尖,才叫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方才触碰温泠月,甚至还无缘无故箍住她?
望向方才有过相触的指尖,心底竟无那时的厌恶,他是不是病了?他想。
那份庇佑他数年的,母妃交给他的道理,在某一瞬间破碎崩裂。
而少女细如蚊蝇的低喃被他冷不防听了去:
“你还亲我,你别再亲我了……傅小白。”
一句话宛若在他寸草不生的心底信手洒下一颗种子。
那点疑惑疯长,傅沉砚不知温泠月何时与他变得这样亲昵。
他细细瞧着双颊绯红,溶在日光温和地不像话的姑娘。
试图用看刺客的方式,落败。
试图以看素来投帖之人的方式,落败。
当朝皇太子,第一次不明白该如何看待一个女子。
兴许不该怪他,因自母妃离世后,傅沉砚再无特意留意某个女子。
为平复心里疑惑,同时为了压住那丝诡异的情绪,他下了一个极大胆的决定。
傅沉砚选择离她远一点。
*
她照旧是个醒来不认账的性子。
现下温泠月将昨日之事全然忘记,直到天光大亮,细碎日光洒在她卷翘的鸦睫之上才醒来。
对自己滴酒不能沾的不解,一如她不明白为何每次偷溜出来总会被傅沉砚抓包。
甚至还是当场抓获。
“娘娘,您有无不适?”
南玉早已侍奉在旁,料定她该哪个时辰醒来般,候在一侧。
“阿颂昨日怎样了?”记得昨日阿颂上了一辆很熟悉的马车。
“元姑娘同您喝得醉醺醺的,殿下昨日赶到,您死活不肯上车,愣是看殿下将元姑娘以娘娘的马车送回元府去才罢休。”
温泠月闻声,清水从蓦地怔住的手上落下,眸子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
傅沉砚,将阿颂送回去了?
不,是傅沉砚还是……小白呢。
一个答案猝然跃上心头,其实她并非全然不记得。
那些零碎的片段一顿一顿地浮现,言语能骗人,可眼睛骗不了人。
何况她昨日盯了他那样久。
不是他。
觉出温泠月的迟缓,南玉自顾自道:“待会娘娘莫要乱跑,南边来的几位刚调任玉京的大人今日来东宫拜访殿下呢,定有要事,咱们还是不便打搅的好。”
这句话彻底唤醒了她羞耻的记忆。
昨日在花楼,她好像遇见了个人。
那人颇是眼熟的。
彼时温泠月乖巧地靠在凉亭上,照旧抱着那本曾惹得傅沉砚勃然大怒的画册,手中捏着毛笔,提笔却画不下任何。
紫宸殿处一片寂静,仿若南玉猜错了般,但傅沉砚也不是会同他觉得无关紧要之人开怀畅谈的性子。
记得她昨日在醉中依稀听见个词儿。
北山。
禹游北部有一偏远但风景秀丽之地,名唤北山,地名叫北山,实则只有一座小山,隔绝禹游以北与十四州以南。
虽非山也,但观其盛,雾霭缥缈足像远处有高山,连绵不绝直达天际。
她去过的地方太少了。
二哥哥打仗去北疆、戎西,却从不肯带她,说那边寒苦又凶险。爹爹和大哥更是连她胡跑都要叮嘱半日。
可是她早有听闻北山有不绝的雪,白茫茫的山峦,秀丽的风光。
都是她只在画轴上才见过的。
父亲曾得友人赠一《千雪瑞鹤图》,素色便是极美。
墨笔不禁在宣纸上舞动,奈何良久只画了两座歪歪扭扭的……山。
像山,若说是枯树也未尝不可。
但她仍是落了笔,思索着那幅难得一见的图,抱着画了雪山的画册像极自己也要去了。
可惜玉京只有光秃秃的一片。
“泠泠?“
一声清冽的嗓音,带有男人沉稳的声调调和其中,倏尔出现在她身后。
温泠月下意识回望去,竟是那个……阔别许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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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颗杏仁
眸光潋滟随雾袅袅,她揣着的画册的手紧了紧,却反而一不当心将之漏出怀抱,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被那逐渐放大的人牢牢拖住。
“阿钰哥哥?”她呆愣愣脱口而出,仔细辨别着眼前人与记忆中的不同,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不久前在花楼称不上美好的回忆。
男人立如云端鹤,笑意俨然,与她见过的男子都不同,是透入骨髓的儒雅随和,和温昼书明里暗里潜藏的顽劣也有异。
很难想象,是裴晚的兄长。
温泠月目光只顿了一瞬,迅速地将他手中的画册抽出,垂首,身后的南玉却适时提点:“娘娘,这位是方调任至玉京的裴大人,您昨儿在花楼见过的。”
话指温泠月,可视线却不住的提醒着言笑晏晏的裴钰。
他飞快闪过一丝黯然,笑意凝固在唇角,说不上好看,却还是道:“是裴某失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