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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命, 不值得啊,那个蠢货。
扶薇许久不曾失态震怒, 蘸碧一瞬间想起扶薇曾经的大怒,吓得腿软。她反应过来, 爬起身, 急声道:“奴、奴这就去派人送信再催!”
扶薇缓缓闭上眼睛,克制着情绪。待她再睁开眼,脸上已经没有了情绪。
三日后,是宿清焉的葬礼。
“主子,您……要披麻吗?”灵沼试探着问。
主子之前不是说只是一年的契约之婚吗?那……似乎不需要给宿清焉披麻戴孝吧?
扶薇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孝衫,抬起手臂。
灵沼赶忙帮扶薇穿上丧服。
宿清焉尸体寻不到, 棺材里是他往日的衣衫。扶薇走在棺材旁边,看着洒满地面的白纸,沉默地跟着送葬队伍, 往山上去。
宿清焉在水竹县无偿给孩童授课,又帮人代书分文不取, 平日里更是与人为善能帮就帮,人缘颇好。他的葬礼,基本上整个水竹县的人都来了。
众人沉默地跟在棺材后面。
梅姑忍不住哭,平日里与宿清焉有交情的人也不少落了泪。一时间呜咽的哭声伴着扬白幡的送葬队伍。
唯独扶薇一滴眼泪也没掉,面无表情地走在棺材旁。连日降雨,路边湿滑,她白色的丧服上不知不觉地沾满了淤泥。
再拐一条路,将要上山。一道黑色的身影一瘸一拐地从远处逐渐走近。
扶薇心有灵犀般转过头望去,慢慢眯起眼睛来。
“清焉……”她忽然提裙朝来人奔过去。
送葬队伍茫然驻足,疑惑地望过去。
看清对方的脸、对方的眼睛,扶薇的脚步慢慢停下来,眼里的笑也散尽。重新恢复跳动的心脏,好似在一瞬间归于死寂。
宿流峥龇牙咧嘴地抬起头,眯着眼看向扶薇。
他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千言万语堵在他胸口,可他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然后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嫂嫂瘦了啊。”
扶薇转过身,重新走回棺材。
梅姑目瞪口呆地望着宿流峥,整个人完全傻在那里。
“谁死了啊?”宿流峥忍着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流峥,你哥死了。”
宿流峥的脚步突然停顿,猛地转头,目如毒蛇般盯着说话的人。他眼中的凶狠浸着杀意。
“你哥才死了!”他咬牙切齿,愤怒地咆哮。
看着母亲和嫂嫂站在最贴近棺材的地方,宿流峥阴沉着脸,快步朝着棺材走去。
他不管身边的人阻拦,用力将棺盖推开。轰的一声响,管盖落地,近处的众人赶忙回避。
宿流峥看着棺材里的衣服,笑起来:“我哥才没死!我哥没死!”
他眼神充满了阴邪之气,可脸上却挂着怪异的笑。
“谁在给我哥办葬礼?谁在咒他!”
有人看不过去了,说:“你哥摔下悬崖尸骨无存,所以你家里给他弄个衣冠冢。唉,你节哀吧……”
“不可能!我哥不可能死!”宿流峥一脚踹响棺材,抬着棺材的人慌忙松了手,将棺材放在地上。宿流峥又发疯了一般将棺材里的衣物扯出来扔一边去。
“让你哥入土为安吧……”
宿流峥狠踹棺材的动作停住,他猛地转过身,循声扑过去,朝着说话之人一拳砸过去。
“我哥不可能死!我哥不可能死!我哥绝对不可能死!”
人群一阵惊呼,纷纷向后退避。
梅姑还没有从儿子死而复生的惊喜中回过神,就被宿流峥发狂的这一幕惊到。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梅姑脸色煞白,她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快、快拉住他……”梅姑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人就在恐惧中昏了过去。
宋二赶忙扶住她,朝宋能靠、王千等人喊:“还傻站着干什么!把人拉起来送回家去!”
周围一片乱糟糟。
扶薇蹲下来,将宿清焉落了一地的衣裳捡起来,再一件件叠好,放进棺材里。
她平静地站起身,淡声:“盖棺,上山。”
扶薇平静地料理了宿清焉的葬礼,站在一边看着他的衣物下葬。
一锹一锹的黄土盖上去,逐渐将棺材彻底迈进黄土里。
这是扶薇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她望着这些黄土逐渐覆去,同时狠心决定将宿清焉彻底忘记。
下山的路上,忽然飘起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朦朦胧胧,没有秋日的凉爽肆意,反倒多了几分初夏时的柔情。就像,与宿清焉相识的最初。
回到宿家,扶薇几乎力竭。
隔壁的房间吵吵闹闹,不知道宿流峥又在闹什么。可扶薇完全不关心。她多看看与宿清焉的家,然后忘记这里。
这是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明天她就搬回绘云楼,然后休息几日等到秋火的消息,启程离开。
扶薇推开窗户,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帘。她视线扫过小院,忽然看见厢房的门开着。
扶薇心里“咯噔”一声,提裙快步奔出去,跑进厢房。
灵沼和蘸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跟出去。
“狐狸呢?”扶薇大声问:“那十一只狐狸呢!”
灵沼反应过来,赶忙说:“今日好些人来帮忙,许是谁将门打开让狐狸跑了。”
“找。”扶薇下令,“给我找回来!”
灵沼和扶薇说话间,花影已经跑进了厢房里查看。并非所有狐狸都已经逃走,有些仍旧缩在厢房的角落。不过还是少了六只。
扶薇一声令下,花影立刻派侍卫在整个水竹县挨家挨户找白狐狸。
天色逐渐黑下去,小雨也越来越大了,跑出宿家的白狐狸逐渐被找回,可还有一只,怎么也不见踪影。
扶薇自己去找。
宿清焉下落不明时,她没有亲自去找过。
今日却为了找一只白狐狸,不顾越来越大的雨,一定要找到。
扶薇浑浑噩噩沿着乡间小道去找,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走丢的白狐狸找回来。
雨越下越大,将她身上的丧服浇透。她走到力竭,脚步踉跄了一下,直接跌坐在满是淤泥的泥地上。
她慢慢仰起脸,任由雨水浇在脸上。
下雨真好啊。脸上湿漉漉的,只是雨水,绝对只是雨水,绝对不是眼泪。
绝对不是眼泪!
她绝对没有哭。她才不会为了一个蠢货掉一滴眼泪!
跟在后面的灵沼想要上前去扶,蘸碧却拉住了她。
灵沼不解地望向蘸碧,蘸碧轻轻摇头,低声:“主子应该不想别人过去。”
模糊雨雾里浮现宿清焉的面容,扶薇看着这张脸,十分冷静地知道,这不是他。
宿流峥身上披着件不合身的黑褐色长袍,他忍着腿疼,在扶薇面前蹲下来,阴恻恻地盯着她。他已经得知哥哥是为了救这个女人跌下了悬崖。
他问:“摔下悬崖的怎么不是你?”
扶薇望着宿流峥与宿清焉一模一样的脸,轻轻地笑了一下。
带着些咸味的雨水淌进她的唇角,她尝了满口的咸。
宿流峥看着扶薇通红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然一阵剧烈地疼痛。
像用一把匕首,在他的心上扎来扎起,扎得他整颗心脏血肉模糊。
宿流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扶薇落泪而心口绞痛。为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害死了哥哥,他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心痛?
宿流峥目光阴沉地盯着扶薇。他本想杀了她给哥哥报仇,可是看见她跌坐在雨中,他好像忘了自己过来寻她的初衷。
宿流峥受不了心脏的疼痛,咒骂一句,转身一瘸一拐地走。
他每走一步,腿上的伤都要疼一下。
宿流峥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