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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185)



刘婆子在敞开的门口一站,她说:

“我看见姑娘去年的衣裳坏了,我去补补改改。”

说完,她一把抓过那件坏了的夹衣就往外走。

刘婆子冷眼看着她,对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她扳着小女孩儿的身子看了又看,轻轻叹了一声:

“姑娘,刘嬷嬷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懂,别听吴婆子胡沁,她自己就是府里的家生奴,自然想着回去……”

“刘嬷嬷,之前送来的鱼,是因为爹又有了弟弟。”

小女孩儿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躲雨的小鸟。

刘婆子的心里顿时一软。

“姑娘……”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大人之间纠缠,最后苦了的是孩子。

“姑娘,府里的少爷是你弟弟以后也是你的依靠。”

女孩儿低下了头。

细细软软的手指捏着布老虎的脸。

“刘婆子,外面来人了!府里来人了!”

听见吴婆子的喊声,刘婆子立刻站了起来。

“姑娘,老爷来看你了!”

她拿起一件蓑衣披在女孩儿身上,又把她抱了起来。

六岁的小女孩儿也有几十斤重了,她一手抱着,另一只手撑着油伞。

吴婆子的腿脚比她快多了,兴冲冲大开了门,把人迎了进来。

看见来人,刘婆子却停了下来。

进来院子的是两个婆子和一个管事,袖角都是绸的,可见是府里的体面人。

带头的是个身量不高的婆子,她一进来就将这院子里外看了个清楚,脸上带着和善的笑,见一个高壮婆子抱着一个小姑娘不肯往前走了,她也不在乎天上飘的雨,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就是月池姑娘了吧?我是夫人跟前伺候的,府里都唤我一声琴嬷嬷。奴婢今日来,是奉了夫人的吩咐,来接月池姑娘回府的。”

说着,她掏出了一块对牌送到了刘婆子的面前。

“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姓刘。”

看见了孟家的对牌,刘嬷嬷的眼神还是防备的。

唤了一声“刘姐姐”,琴嬷嬷已经端详起了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儿。

六七岁的年纪,脸庞娇嫩,可见是被养得干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得人心软,样貌真是生得好。

太好了。

“月池姑娘,跟奴婢回府吧。”

吴婆子欢喜坏了,连声说:“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琴嬷嬷还是笑:“府里什么都有,这边的东西吴氏你慢慢收拾着就是,我们先把姑娘带回去。”

刘嬷嬷看着她的急切,轻声说:

“姑娘,咱们走么?”

小女孩儿看看外面的马车。

那个叫“府里”的地方,有一个妹妹,四个弟弟。

还有……

“那是父亲住的地方吗?”

听见姑娘说起老爷,刘嬷嬷就知道姑娘是想去的。

“是,那个府里,是老爷住的地方。”

小女孩儿想去。

她想见父亲了。

……

尧州府孟家传了四代,最兴盛时候,家里一代出了一个吏部侍郎、一个中州别驾,传到如今,朝中已经没有什么大官了,只有一个六品长史,还远在金州,好在已经有了家业根基,在尧州府的易阳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还有两个月才七岁的小月池被人领着,跨着一道门,又一道门。

她的布老虎下车的时候就被人拿走了,她看着路,在心里默默数着,等她停下的时候,已经走了七道门了。

以后走七道门就能见到父亲么?

堂屋里有陌生的香气,有女人在前面说话。

“哟,夫人,这是哪来的小丫头?您是要给月容选丫鬟,这也太小了些……”

“这是咱们府上的姑娘,三房里算是大姑娘,四房排在一处,应该是十三姑娘。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女子的声音有些远,小姑娘低着头,似乎没有听清楚。

领着她进来的琴嬷嬷小心蹲下,说:

“姑娘,夫人叫你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穿着正红衣裙的女子。

屋子里点着灯,照得女子头上亮闪闪的。

孟家三房的当家夫人柳氏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儿。

“你该跪下唤我一声母亲。”

小姑娘站着不动。

她身后的刘嬷嬷连忙跪下:

“夫人,姑娘一岁时发了高烧,耳朵不太好,听话比旁人慢些,三岁才开口说话,奴婢粗鄙,也不知道怎么教了姑娘规矩。”

柳氏还没说话,旁边的妾室姚氏先“啧”了一声。

“可怜的,生了这么一副好相貌,竟是耳朵不好,老爷早该把人带回来照顾才是。老爷可给她起名了?”

“月池,孟月池。”

六岁的孟月池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转头,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刘嬷嬷。

很多人坐着,很多人站着,围着成了一圈儿,都在看她。

这些人里没有她父亲。

看见小姑娘呆愣愣的,柳氏低笑出了声。

“罢了,琴嬷嬷,你带她下去吧,就把她安置在疏桐居住着,一应都比着容儿来。”

“是。”

柳氏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嬷嬷:

“你既然是从小照顾她的,先留下,我有话问你。”

被琴嬷嬷牵着往外走,孟月池回头,看见高高

壮壮的刘嬷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她又走出了一扇门,还是没看见父亲呀。

孟叔恒骑着马从城外赶回来,一进家门就问夫人在哪儿。

一路到了后院正堂,隔着帘子,他就听见了自家夫人在问话。

“大姑娘在庄子上学过什么?”

“回夫人的话,我们两个婆子,只能教些女工,姑娘学了两年,学会了做袜子。”

“没开蒙?”

“没有。”

“每月给你们送去多少粮食,可够吃的?”

“回夫人……”

孟叔恒掀了帘子抬脚进去,几个妾室连忙起身向他问安。

柳氏看了他一眼,对刘嬷嬷说:

“你们每个月吃穿用度多少,可有账目?”

“回夫人,有一个粗账,奴婢不识字,只能略记一记。”

“远的我就不计较了,这一二年间的开销,你给我个大概。”

“是。”

见柳氏如此,孟叔恒冷笑:“夫人好大的威风。”

几个妾室见势不妙连忙要退走,柳氏轻轻一笑:“你们也不必走,我这正房夫人的脸面被自己夫君踩在脚底下这么久了,也不差今日这几句冷言语。”

孟叔恒虽然已经有了六个孩子,年纪也不过二十五,还是书院里的学子,听柳氏夹枪带棒,他质问道:

“你既然觉得我下了你的脸面,又干嘛要把人从外面接回来?”

柳氏忍无可忍,抬手将自己桌上的册子甩了出去,落在了孟叔恒的身上。

“你堂堂孟家,在外面养一个庶女还要从你同窗家里绕着弯给钱!钱逢正家里分家竟然分出了你孟家的烂账官司!分出了你孟家藏在外头的庶女?!如今整个尧州府都传遍了我柳朝姝是个不容人的,母老虎投了人胎,逼得你孟郎君养女儿都养得偷偷摸摸!你孟三老爷要脸吗?你孟家要脸吗?你有想过我的脸面吗?!”

孟叔恒一听,气势立刻矮了一截。

他和柳朝姝成婚六年,孟月池也被他死死瞒了六年,这事儿怎么说都是他不占理。

他是个风流少爷性子,倔起来说话难听,心一软,腰也弯得下去。

“娘子,你别生气,此事是我不周全。”

柳朝姝发火的时候,整个正堂连蚊子都不敢吭声,此时见老爷软了下来,几个妾室都悄悄退了出去。

孟家是尧州府里都有名的“规矩人家”,柳朝姝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夫君没有闯下大功业的本事,也同样没本事闯下大祸。

“孟叔恒,你老实跟我说,你我婚前你就有了个女儿,此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一瞒六年,你真是骗得我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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