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灵不大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岳初晓的沉默像是包括了千言万语，看在其他人眼中震耳欲聋。

白衣蓝懵住了，一时都忘记甩开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面色空白地抓着孟鑫的手。

孟鑫额头触地，看不见他的反应，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真诚，急忙找补：“岳先生，是我勾引她的，一蓝当时什么都不懂。”

岳初晓尝试打断他：“我……”

“所以你要是生气的话就找我大师兄麻烦吧，是他没有教育好我！而且他比较抗揍……”

后面那句说的很小声，但依旧是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白衣蓝终于反应了过来，恼羞成怒：“闭嘴！再说话我、我先杀了你！”

她死死捂住孟鑫的嘴，能负起长刀的身躯尽管娇小也力大无比，硬是将孟鑫捂得发不出一点气声外的声音。

岳初晓问纪开云：“按照一般情况，我需要怎么做？”

纪开云对师弟仅剩的那点愧疚之心消散在孟鑫的话里，他翻手将岁寒递给岳初晓，沉痛道：“如此险恶小人，清理门户吧。你要是不好意思出手，作为他没有尽好教导义务的大师兄，我可以代劳的。”

岳初晓重新拿出他的桃子：“那你去吧，我现在手没空。”

纪开云像是期待了他这句话很久，闻言岁寒一转，缓步走到了白衣蓝边上，给了她一个眼神。

白衣蓝心领神会，最后踹了孟鑫一脚后奔向了岳珥抱起她挠她的下巴，用忙碌的动作缓解尴尬。

岁寒剑光照在孟鑫脸上，他宛若不甘恶人胁迫引颈就戮的勇士，从容道：“好吧大师兄，死前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纪开云偏转了一点剑锋，大方道：“你说吧。”

“给我道歉。”孟鑫重复道，“先给我道歉，为你对可怜师弟的不上心，连岳先生回来都没第一时间通知我。”

“对不起。”纪开云敷衍他，“现在可以受死了吗？”

孟鑫颈侧微凉，镇定道：“我可以自己选择死法吗？”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行。”

孟鑫空手避过剑锋握住岁寒剑身，眸光一亮：“没关系我的死法你肯定做的到——我要老死。”

“……走开，不要拿你的脏手摸我的岁寒。”

判处完孟鑫的死刑，纪开云拽着他的衣领将师弟拉起来。

孟鑫毫不客气地在师兄衣服上留下几道泥印，才清理干净自己，朝岳初晓笑道：“岳先生回来多久了？纪……师兄搭的破屋子还习惯吗？”

纪开云肘了他一下：“首先我把材料运上山很辛苦，其次不准用破形容我的手艺。”

孟鑫擦干净脸倒是出人意外的秀气，外表不过二十左右，有几分娃娃脸的味道。

“冬初回来的，也有一个月了。”岳初晓看着他年轻的脸，不自觉带上了两分慈和，“岫云山建的很好，我很喜欢。”

孟鑫瞪大了眼，凄惶地捂住心口，眼眶里再度闪现泪光：“一、一个月？”

他扭头瞪向纪开云：“大师兄，我现在觉得一个道歉并不能抚平我受到的伤痛。”

“给你扎两个血窟窿能盖过吗？”纪开云冷漠地拭去衣服上的脏污。

“嘶——”孟鑫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岳先生他威胁我！”

被强行当作大型抱枕的岳珥一直挣扎失败，被迫旁观，终于忍不住了，悄声对白衣蓝说：“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子霁有时候的傻不是装的，他是真傻。”

岳初晓难以应对：“开云，麻烦你先来和他解释一下我的状况。”

“啊？失忆？”魂树下的桌边，孟鑫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到轻呼出声，“啊？化神期圆满？我真不会还在阵法里面吧……”

“我觉得按理来说阵法不会出现这样的幻象。”岳初晓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不要紧，过段时间就能恢复。”

孟鑫深思：“所以一蓝的情况你也不记得了。”

白衣蓝倒是很无所谓，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半分探究的欲望：“反正知不知道都十几年过来了，再说了反正早晚能知道，我觉得没必要追问什么‘快快想起来，这对我很重要’之类的。”

岳珥察觉不对：“小白！这句话好熟悉，你是不是偷看我话本了。”

白衣蓝安慰地拍拍她的头：“没关系，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你喜欢娇软王爷被开国长公主这样那样的剧情。”

岳珥被揭露了秘密，伤心道：“……哥，为什么你当年要养这么个家伙，就因为她性子恶劣脾气差吗？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的。”

“什么叫养？”岳初晓疑惑，“我不是只用了个阵法圈住了她的本体吗？”

“我的意识开始在出阵之后才产生的。要说的话，我猜是岳先生早早从漫山遍野的千万棵普普通通的白衣蓝中慧眼识出了我，知道我前途不可限量才特意施加了保护。”白衣蓝骄傲地亮出额上妖纹，“十三年大乘诶，尔等凡人就歆羡这速度吧。”

“化神中阶。”岳珥纠正。

白衣蓝摇摇头：“快了，其实也没差。”

“当初的阵法效果有极致的隐匿，还是阿珥凭借与你的联系发现了你的灵力痕迹才找到的。”纪开云说，“直到我们想办法入阵唤醒小白，才发现内里还有一层阵法，有绝对的保护之能。”

“隐匿加上保护，我当时真的以为走出来的是岳先生你藏在安全地的‘女儿’。我还为我的一见钟情惴惴不安了许久，做梦都是被尔雅追着砍。”孟鑫悄悄去勾白衣蓝的手指，被躲开，难过得垂下头。

岳初晓这日子越过越觉得自己失忆这些天没有什么长进，他费解道：“真的有父亲会因为女儿天赋异禀就用保护的理由把她封印起来吗？”

一针见血，岳珥想了半天，才碍于禁制含混道：“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有别的想法。”

最终此话题由岳初晓与白衣蓝共同拒绝“父女”之说作结。

孟鑫刚为自己的爱情不用被“岳父”棒打鸳鸯而松了口气，转眼就因自己失联的那个月成了话题本身。

纪开云问他：“那个古洞府里有些什么东西？很多幻境吗？这个月那么长时间你都看到了什么。”

孟鑫在一瞬间衡量了一下是“一出门就被封住灵力直到回来才恢复，期间一直在洞府里乱窜”比较丢脸，还是“其实封住灵力过了小半个月就恢复了，但是恢复灵力凭借这真视之术依然不能跑出洞府在里面乱窜”比较丢脸。

他纠结片刻，还是伤感地说了作为实情的后者。

“……事情就是这样，那些阵法一环扣一环。我感觉那个洞府整体就是个巨大的阵法，我经过的那些不过是他的一小部分。”孟鑫叹气，“我在里面耽搁的时间也太久了，估计凭我一个人再待上两三个月也应对不了深处，所以我一出来就回岫云山了。”

纪开云了解自己的师弟，知道他虽然这副德行，真正做事也是可靠的，当下就明白了那古洞府的危险性：“这个地方是怎么被发现的？”

孟鑫回想了一下：“沧海桑田，地貌变动。大概原来被埋在地下，后来露出来了一点，又正好这一两百年边上慢慢有了人烟。有凡人误入其中不知生死，家属焦急难安就来请我们了。”

“我观察过了。那边原先有一个隔绝洞府的阵法，只是被破坏了一部分，又经历岁月磨损无人修复，这才彻底暴露在人前。”孟鑫说。

“好厉害的布阵者。”纪开云若有所思，“看来这次不能巡灵单独出面了。”

岳初晓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正好易枫出事在前，仙门很多弟子有空，可以定一个时间邀他们共同前往，一探究竟。”

“一个月后怎么样？先把洞府入口封住，给他们一些处理当下事情的时间。”纪开云赞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