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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楼月(41)
作者:清淮晓色 阅读记录
婚车缓缓前行,江雪溪双眸微闭,梁先生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是城西道观,大人命我删掉了城西道观——那四个新娘,查出的婚前行动轨迹中,都曾经去过城西道观,或早或晚,最晚的三个月之前去过。”
“去那里不稀奇,燕城许多人都会去那里,求平安求富贵求姻缘,家眷都没有刻意提起过,还是我们太守府自己查出来的,这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细节,删掉也不会被发现。”
“大人是思虑过甚了,那姑娘已经过世二十年,怎么可能和她扯上关系?”
一片寂静中,江雪溪忽然生出了一点异样感。
他静静闭着眼,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朱红的幂篱垂落,遮住眼睛以下的面容,直垂到胸口。
下一刻,一阵眩晕袭来。
江雪溪不作抵抗,顺从地昏了过去。
.
笃、笃、笃。
景昀的足音回荡在山洞中,丝毫不做掩饰。她的朱红幂篱早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婚服下摆曳地而过——倒不是她不想脱掉,而是景昀发现,婚服对这东西似乎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只要她还穿着婚服,这东西就会锲而不舍地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偷袭她。
连续遭遇三波偷袭,并且三次予以极其狠厉的反击之后,景昀提着剑,步伐从容地走在山洞里,甚至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
她不怕这东西来偷袭,只怕它跑掉。
“这东西难道是木灵作祟?”
最后一次偷袭时,景昀一剑差点把它斩成两段,剑锋触感非常熟悉,像是在劈斩一块木头。
她凝眉沉思,心中生出了浓浓的疑惑。
她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不要说这东西比她弱小,就算比她强,连续挨上这么多下,也足够操办丧事了。但每一次它重伤逃走,下一次突然冒出来偷袭的时候,又好像活蹦乱跳不知疲惫,伤势早已经愈合。
但这东西怎么可能恢复这么快?
景昀一边走,心里一边盘算。
这东西似乎不知疲倦,但景昀到底是人,现在在对方的老巢里,真要耗到灵力枯竭,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以自己灵力和伤势恢复的程度,按照它偷袭的强度,自己可以再应对三次,三次之后即使不能将它斩于剑下,也可以从容脱身离去。横竖对方的老巢已经暴露在自己面前,不愁找不到它。
不过这一次,这鬼东西好像被景昀打怕了。她提着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仍然没等来第四次偷袭。
“真的怕了?”景昀讶异地想,“那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明晚继续!
这个回忆单元大概后天就能结束,随机掉落双更,鞠躬,中秋节国庆节快乐!
第27章 27 试炼婚(八)
◎明天双更或三更合一,本回忆单元结尾◎
褚信芳打马狂奔。
她的这匹马全身上下一色纯白, 没有半点杂色,这是褚太守送给女儿的十二岁生辰礼物,矫健英挺速度极快。褚信芳伏在马背上, 压低身体, 带起的风把她的衣裙碎发吹得翻飞凌乱。
从太守府到城西道观,全力奔驰之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遥遥望见道观大门, 褚信芳勒住马拴好,然后朝道观跑了过去。
褚太守在她小时候特意请虞州分殿的仙长来为她测过根骨,有修行潜质的人千里挑一,褚信芳没那个机缘,但褚太守并不气馁,反而请了女武师来, 从褚信芳五岁就开始教导她功夫。
虽然学武的天分只是平平, 但从五岁学到现在足足十一年, 褚信芳的功夫足可称一声不错。她奔跑时足音极轻,很快来到了道观近处。
城西道观规模不大,里面的道士也都没什么修为。不过因为这是燕城唯一一家道观,所以香火还算不错,正门一般都开着。
褚信芳却没走门, 她左右张望四下无人,立刻翻上墙头跳进了道观院内。
天色已经黯淡, 道观前院无人, 灯火很暗, 褚信芳紧张起来。她一手攥紧那个巴掌大小的阴沉木人, 警惕地左顾右盼看准路线, 三两下绕开房舍, 挑了条最偏僻的小道往道观正殿后跑去。
“要迟到了,快点快点!”
“放心,赶得上晚课,不会迟到——嗯?那是什么?”
“是猫吧,后院总有野猫。”
两个道士交谈着走过,褚信芳闪身蹲在一个石头灯台后面,险而又险地松了口气,心脏砰砰狂跳。
钟声回荡,晚课即将开始了,这意味着全道观的道士都会集中到前殿去,后院暂时无人。褚信芳瞅准时间狂奔而去,奔进空荡广阔的后院广场上,在广场上香炉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停住了脚。
这棵树非常高大,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树上挂满三指来宽的红绸带和红漆木牌,树下三尺见方用青砖砌了一圈。
褚信芳连忙蹲下来仔细查看,后院里灯台点着,不太亮但好歹能照明,褚信芳看了半天,脸都快扎进土地里了,眼睛一亮。
她恭恭敬敬双手拿出阴沉木人,恨不得举过头顶以示尊敬:“江仙长,这里有新鲜土痕!”
江雪溪的身体躺在山洞内,绛红婚服宽大华丽的裙摆在地面上铺散开来。他闭着眼,气息极弱,毫无知觉。
“炸开。”
褚信芳急急忙忙从怀里摸出一张江雪溪给她的符纸,往翻过的泥土中重重一拍,低声念道:“起!”
“闪开。”
褚信芳太紧张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下一刻无形气浪翻涌暴涨,转瞬间呼啸而起,气浪炸开泥土,顺带把泥土炸了褚小姐一身。
“……”
这动静无论如何掩盖不住,褚信芳站起来就想跑,跑之前踮起脚往炸出的深坑里看了一眼,坑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空荡木盒。
“怎怎怎么办啊!”褚信芳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江雪溪说:“举高。”
褚信芳一步闪到树后,高举阴沉木人,让仙长俯瞰四周。
江雪溪说:“进后殿,躲起来。”
褚信芳毫不迟疑,掉头就跑。跑之前小心翼翼护住阴沉木人,生怕磕着碰着出了问题。
——“这阴沉木人有我一半神魂所寄,它的眼睛看到哪里,我就可以看到哪里;它的耳朵听到哪里,我就可以听到哪里。但与此相对,一旦木人受损,我的神魂也会震荡,所以万万不可使得木人受到半点损伤!”
事实上,假如她曾经踏上过修行之路,哪怕只学过刚入门的道法,就能听出来江雪溪这番话纯属胡扯。
神魂是不能分割的,受一丁点损伤都无比痛苦,更遑论切下来一半。活人要把神魂分割一半下来,那是铁板钉钉的取死之道。只有很多盲目追求快速得到力量的邪修敢于修炼有损神魂的术法,不过他们一般死的格外快。
江雪溪留下的不是一半神魂,而是一缕神识。
这缕神识甚至都不在阴沉木人身上,如果褚信芳现在揽镜自照,仔细辨认自己发顶的珠冠,就会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珠冠上的一枚珍珠和原来不大相同,似乎大了一点。
借神识观察外界,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意,既不伤及神魂根本,又能相隔数十里保持耳目灵通,但与此同时,它也有着最大的弊端。
山洞中,江雪溪紧闭的睫羽忽然一颤,眉心拧紧。
昏沉、眩晕。
在天旋地转之中,江雪溪睁开了双眼,旋即瞳孔骤然缩紧。
他看见了一张惨白平板的脸。
说这张脸平板,绝不是虚词。因为这张说它是脸都十分牵强的白板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一丝一毫起伏,唯独只在最下方嘴的位置,有一条殷红似血的线。
那张脸的主人歪歪斜斜披着一件不知是不是婚服的红布,红布上到处都是缺口,划得破破烂烂。它那张没有丝毫起伏的脸低下来,就凑在江雪溪面前一尺的距离,殷红的线裂开,其中发出诡异的笑声和细细的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