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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寸进尺(7)
作者:平生好剑 阅读记录
第七章
裴勉连着送了一个月的花,赵家花园里应季的春风桃李被他折了个遍。赵余墨对园子里的花了若指掌,早发现最近的小贼格外猖狂,又买了两只恶犬守在花园里,但还是防不住偷花贼,气得怀疑出了内鬼,赵延秋白白挨了老爹几顿骂。
裴勉听了赵延秋的诉苦,暗自心虚,但讨好表哥关乎自己的终身大事,便对着好友厚着脸皮装作无辜,打算以后去寻几盆名种花卉赔给赵世伯。
周瑞英算了算日子,觉得火候已到,让裴勉这几日找个时机被陆怀云发现。
今天裴勉折了枝粉杏,天空是一片晦暗的灰,裴勉也穿了一身暗色,衬得他手中杏花娇艳无比。
他翻过院墙,轻车熟路地走到表哥卧房窗外,心里琢磨:选个什么日子叫表哥看到我才好?一边想一边将花枝放在窗台上。
“吱----”
窗户蓦地被推开,裴勉惊得向后跳了一大步。陆怀云站在窗内,长发散在肩头,一身白色单衣外松松披着外袍,他一只手撩起竹帘,一只手拾起了杏花,只一个抬眼就占尽风流。
两人对视,裴勉的脸忽然红了。一盏茶后,杏花枝被插入梅瓶。
裴勉登堂入室,坐在饭桌前等饭。陆怀云已束好头发、换好官服,坐在裴勉对面,见裴勉坐得规规矩矩腰背挺直,双手竟然还放在膝盖上,忍不住笑着揶揄:“表弟不要拘谨,你起得太早,厨下来不及准备,只有粗茶淡饭慢待。”
裴勉忙道:“不慢待不慢待!”但看陆怀云神情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调笑他,悻悻摸了摸鼻子,干脆佯作听不懂表哥的打趣,腆着脸问:“杏花香不香,表哥喜欢吗?”
陆怀云敛去了笑容,认真道:“我不喜欢,表弟不要再送了。”
一瓢冷水当头泼下!裴勉听了这毫不留情的话,想到这一个月自己每天鸡鸣就起、奔波劳碌都是白费了工夫,呆呆地望着陆怀云,萎靡地问:“表哥不喜欢花?”只要陆怀云说了不字,他就立刻冲去和周瑞英打一架。
裴勉一脸毫不掩饰的失望,陆怀云见不得他这副可怜模样,不自觉放软了口气,道:“花是喜欢的,只是赵兄惜花如命,我收了这些花也亏心,你等我今天下了值和我去赵兄府上赔礼,我就不跟舅舅舅母说。”
裴勉暗道失策,赵余墨与陆怀云是同僚,赵余墨要是对陆怀云诉苦,以表哥的才智肯定猜得到这些花的来历。等听到表哥说要带他去赔礼、不对父母告状的话,都是护短的意思,裴勉心里又甜得有如喝蜜,萎顿全消,对表哥连连点头声声应是。
若是周瑞英看到裴勉现在的样子,必定要大骂他没出息。
饭菜被摆上桌,两碗白饭并两三碟清淡小菜,的确如陆怀云所道是粗茶淡饭。但能和陆怀云一起吃饭,叫裴勉光吃白饭他也能刨三碗。他挑了筷子米饭送入口中,嚼了两下就是一愣。
米饭又软又甜,却又不是白米本身的甜,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清香之味。裴勉不信邪地又刨了几口饭,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这米饭就是格外清甜可口。
裴勉刨完一碗米饭才发现自己一口菜也没吃,清香在舌尖喉咙萦绕不去,他转脸去看陆怀云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却见陆怀云正含笑看着他,笑容中颇见得色,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表弟这样捧场,实在荣幸,好不好吃?"
裴勉这才想起父亲说陆怀云是出名的老饕,能吃会吃好吃,对老饕来说桌上怎么可能摆出粗茶淡饭?之前那话分明是在戏弄他
裴勉被戏弄得甘之如饴,递出碗让侍女又添了一碗,忍不住向陆怀云问:“好吃!清香甜软,是怎么做的?难吗?"
陆怀云也不藏私,爽快教道:“好学,只需蔷薇花露一小碟,浇在米饭上拌匀就好,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是朋友教的吃法,我略改了下制花露的方法,一会儿抄给你。”
裴勉又将碗中饭佐以小菜吃干净,这回尝出了米粒中极淡的蔷薇香气,难得小菜也清爽可口,与花露味道全不相妨。裴勉捧着饭碗,脑子转地飞快,一脸希冀地望着裴勉道:“表哥散衙回府后一人用饭未免无趣,我最近闲,常来陪表哥吃饭叙话如何?”他想的好,又找了借口来见陆怀云又能来蹭饭,一箭双雕。
陆怀云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裴勉,还是莞尔道:“只是吃饭……那多谢表弟。”
裴勉高兴地又添了一碗饭,侍女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吃完饭,陆怀云抄了花露配方给裴勉就要去府衙上值,裴勉也回家。
到了散衙时候,裴勉依约到陆怀云家,等着表哥回来和他去赵余墨家赔礼。陆怀云回府见裴勉乖乖来了,满意地去换了常服,又去了书房一趟,领着裴勉出门。
两人到了赵府,赵余墨听陆怀云来了亲自出门来迎,态度殷勤周到,叫人上好茶好水。
陆怀云是带人来谢罪的,忙先从座上起身,按着裴勉向赵余墨致歉,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奉给赵余墨,说是赔礼。
赵余墨与裴勉的脸色一齐青了。
赵余墨是恨青了脸,晓得了偷花小贼是谁,他恨不得立刻抓住裴勉去裴府讨个说法!但偏偏是陆怀云带裴勉来认错,赵余墨对这位南阳君子颇为推崇敬佩,不管怎样总要给陆怀云几分面子。他不肯收陆怀云的赔礼,咬着牙含着血道:“不过是小孩子顽皮,陆兄不必在意,这赔礼是怎么一说?万万使不得。”
陆怀云语气软和,态度却强硬,只道:“赵兄不收,必是我诚意不够,只好重寻赔礼来谢罪。”
赵余墨只好收下,应下绝不再提此事。
裴勉是气青了脸,气周瑞英出的什么烂主意叫自己去送花,又气自己干什么非要偷赵余墨家的花,惹得表哥拿自己的东西来帮他担过。但此刻他要是不听话,就是给表哥没脸,只好忍住,低头认错。
赵府离陆府挺远,两人出了赵府大门,陆怀云腿脚不便要坐轿子回去,裴勉则骑马回裴府。裴勉心里憋了一口气,拦住正要上轿的表哥,闷闷道:“既然是我的错,要赔什么我赔就是了,表哥帮我赔什么?"
时已近晚,余晖从檐角跌下,碎在阶前。裴勉臭着脸,高大俊气的少年郎难得显出点幼稚,陆怀云逗他道:“你赔,赵兄收吗?”
裴勉说不出话,要真是他去赔,估计赵余墨劈头就把赔礼砸他脸上。
陆怀云也不忍他窘迫太久,温言宽慰道:“那些花都是让我插了瓶,而且吃了表弟的鸽子我一直过意不去,这次我赔了花就当把这件事抵过吧,表弟早些回去。”说完,陆怀云坐上轿子,放下轿帘。
轿夫抬起便轿,晃晃悠悠地在晚霞余晖里走远。
裴勉牵着马一悚,看那小轿晃远,心想:表哥知道那只鸽子被吃了我生气,他记得醉后的事情?
那我戳表哥那一下他也记得?
第八章
送花送的表哥去赔礼,裴勉自认错了五分,还有五分自然怪给周瑞英,气势汹汹地去找人问罪。周瑞英刚从书斋选了一堆新话本回府看,坐在书房里听裴勉叽歪了一堆话,把手中话本“啪”地一合,道:“我看思齐深知‘得寸进尺’个中三味,饭都蹭上了,你生什么气?他护你的短,正表明你不是外人。
裴勉觉得这简直是废话,没好气道:“我是他亲表弟,本就不是外人。”
周瑞英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道:“太笨太笨!陆推官是君子,但君子谦谦就不傲了吗?君子怎么傲,就是亲表弟,不入眼那也只待人如沐春风却疏离有礼,你看他待旁人客气吗?客气好吗?南阳君子行止端方,什么时候有过错处要向人致歉,为了你这个例都破了你还不知足?而且听你说的,他还时不时逗你一逗,我看现在七分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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