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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为夫人寸心如狂(50)

作者:藤鹿山 阅读记录


世子妃幽幽一句:“旁人家父母早亡缺了些教养,表嫂帮忙教养着,天经地义。诸位都是体面的娘子,别跟着这等人瞎掺和,别学着四处喧闹学了长舌妇做派才是。”

这番举动,几位年长的太妃自然能瞧出些门道来。

无非是乐嫣借着众人在场,好好折腾一番。

若是旁人,被当枪使自然是心中不愉的,奈何乐嫣到底是长公主的女儿,也算是她们瞧着长大的。

方才那娘子能说会道的嘴,一瞧就知晓往日兴风作浪没少了。

数来数去都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晚辈,如今被当枪使一回便也没那么难受了。

乐嫣上前几步,对不明所以想要出声阻止的老太妃道:“您别受了惊吓,您不是才问我说我为何名声这般差吗?如今您也瞧见了,不是侄孙女的问题,府上有本难念的经……”

老太妃本来还想问几句,如今一听也是明白了,只能摆摆手道:“你这孩子也是,本该回府解决的事儿,偏偏要闹到人前。”

乐嫣红着眼眶示弱道:“老太妃,我这不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我是不懂,今日如何我只当是老眼昏花没瞧见这个人来过。别闹出大事儿来,自己处理干净别给你舅母家添乱。”

乐嫣见此,感激的应下。

“哎,侄孙女儿知晓了。”

乐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在义宁怂恿下,匆匆去了后宅寻郑玉珠去了。

郑玉珠被安置在一处偏僻凉亭之中,附近都被义宁妥善的清空了人,负责捉拿郑玉珠的人手,如今也都换成阿三从侯府带来的仆妇。

郑玉珠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婢子,借人家的地儿打人已是十分不妥,乐嫣自然不能再用旁人家的打手打人。

乐嫣去到,便懒洋洋落座在中央石凳上,她好像浑身没了骨头一般,斜斜倚靠着身后的凭栏。

“娘子,瓷器拿来了。”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守意屁颠屁颠捧着好几个青花曲口大碗过来,一鼓作气送去乐嫣面前的石桌上。

被人看押在一旁的郑玉珠原本表情还冷静,许是知晓自己朝着乐嫣求饶她也不会绕过自己,是以乐嫣在她面前坐了半晌,郑玉珠竟连眼皮也没掀动一下。

如今见到瓷碗,冷漠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原以为是将自己关去柴房,或带回侯府处置,不成想她竟是真打算在旁人家的庄子上整治自己?

郑玉珠见到这整整一叠的瓷碗,忽地面色惨白,“你想做什么?!”

乐嫣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小心翼翼将手上绷带扯下,看着手心没有消下去的伤疤,饶是早有准备,仍是忍不住悲从心来。

素白纤细的手,十根指甲盖都透着淡淡的粉白,每一颗指甲都圆润饱满,根本无须涂抹蔻丹,便是最耀眼的颜色。

乐嫣生的并不像她的母亲,可她这双手,却像了一个十成十。

唯一能看出母亲痕迹的手,如今也大变了模样。

一寸多长的口子像一只鲜红蜈蚣浮在她雪白的手心正中。

乐嫣扯嘴一笑,“好了,如今留疤了。”

语音落下,便当着郑玉珠的面,摔碎一个又一个磁碗。

随着一声声脆响。郑玉珠浑身止不住发抖。

她想也不想,猛地趁其不备一把推开禁锢她的仆妇便要逃走。

却被守候在亭外的护卫一脚踹上她的后膝,她猛地一头磕到了阶梯上。

“你疯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乐嫣笑道:“瞧你这幅紧张的模样,真是猜到了我想做什么?”

“你疯了!你疯了!我若是出了事,阿恒岂会饶的过你?姑母,姑母也会生吃了你!你这泼妇!你……你如今放我走,我当什么都没发生……”

乐嫣听到阿恒这个词,忍不住讽刺的扯唇一笑。

谁饶的过谁,还不一定呢。

阿恒,阿恒……

从郑玉珠刚刚入府那日起,乐嫣便知晓,她对卢恒的感情不一般。

试问哪一个正常的表妹,会唤已经成婚的表兄名讳?

还是如此亲昵的称呼——

可乐嫣说不得什么。

每次郑玉珠这般叫着卢恒的名字,乐嫣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她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她心胸狭隘,小肚鸡肠,是以这等恶心只能自己强忍着。

乐嫣忽然发现,以往的自己一直都是唤他阿恒,阿恒的……

而如今,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叫过卢恒的名字了。

外边天色晴朗,只乐嫣坐下的这处亭子仿佛是个风口,冷风呜呜的朝着她身上吹拂。

那只触碰瓷碗的手,一片冰凉。

这般的天气,总叫乐嫣想起当年来。

她以绝食相逼的那日,比这日还要凉。

那时是用膳的时辰,她才从外边回来,母亲瘦弱的身躯倚靠着软榻,唤她过去她身边,想给她捂捂手。

“这几日外边化雪,更是凉的厉害,你这个泼猴偏偏要闹脾气跑了出去,不知娘有多担心你……”

乐嫣却与她闹脾气,不愿意过去亲近母亲。

见此善化长公主只能叹息一声,吩咐婢女将她最爱的膳食摆去她身前。

冻鱼,黄羊,鹿脯,间笋,冬瓜鲊,公主安排了拨霞供,想给外边闹脾气冷了一日的女儿暖暖身子。

乐嫣却全程板着一张脸,将所有的膳食掀翻,哭着对她娘威胁:“我要嫁给卢恒,您若不准,我就不再吃饭,不再喝水!”

母亲见此,将她关在房间里,冷冷道:“你不吃便不吃。”

原以为娇生惯养的女儿过不了一夜便会认输。可乐嫣竟然撑过来了。

她苦苦扛了一整日,一整夜,滴水未进。

甚至珍娘中途跑来,给她送糕点,跑来劝她别与自己娘生气。

“公主都是为你好,你年岁还小不知事儿,公主给你选的那些郎君,都是可以托付的。”

乐嫣生气的将珍娘送来的糕点全丢了出去,饿了一日仍十分有力,几乎以一己之身朝所有人宣告:“我的婚事我能做主!我自己有主意!我不需要你们管!”

那时候她甚至讨厌起母亲来。

觉得她自己被高祖赐的婚,婚事成了如今这般满地鸡毛,人人背地里嘲笑,可母亲却不理解自己,偏偏还想自己走她的老路。

阿恒、阿恒是那般好的郎君!

后来,母亲便将她放了出来。

儿女与父母吵架,若是以残害自身的方式,只会挨父亲毒打。

服输的却只有母亲。

谁让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宁可自己受苦,也舍不得苦着自己的女儿。

乐嫣成功了,那年秋日,她就满心欢喜的与卢恒成了婚。

那时候的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睿智又勇敢,觉得自己同话本子里一般,敢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斗争。

那时她并不知,母亲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母亲早就病入膏肓,她却强撑着身体,吩咐所有人瞒着乐嫣。

她那段时日早就坐不起身了,却日日强忍着病痛,往身后枕着三个枕头才勉强坐起来。

她仍是一日既往,陪着女儿读书习字,陪着女儿一日三餐。

哪怕那时候公主沾一筷子就再也吃不下了。

所有人都护着乐嫣,不将任何叫她难过的事情告诉她,只想让她多快乐一天。

乐嫣一直以为,母亲只是单纯的像以往一样,身子差,天气一变化便起不来床。

等乐嫣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

老天爷根本没给她朝母亲道歉的机会。

母亲便永远离开了。

那日被她泼翻的拨霞供,她再没机会与母亲一同吃了。

亦是再没母亲会在冷天里替她暖手了——

……

身边跪着不断哀求哭诉的郑玉珠。

乐嫣等着,等着,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卢恒。

卢恒尚未来得及换掉身上官服,一路着急赶来,连官帽歪了也不自知,他面上泛红,低声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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