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钟子孟听出他言外之意:“不吃这个吃什么啊?”
“怎么也得加个蛋啊。”
沈伊人:“加了。去年养的小鸡今年都陆陆续续下蛋了。鸡蛋做的变蛋不好卖,全做成咸鸡蛋也吃不完,早晚一人一个。”不待他再问,“你家晚上吃什么?”
那人到钟子孟身边蹲下:“面疙瘩菜汤。打了两个鸡蛋。”
钟子孟看过去,面疙瘩没多少,几乎都是菜,倒是能看到蛋花:“村正早该把那片荒地分了。”
这位村民碗里的菜不是来自分给他的两亩荒地,而是自家院里种的。不过荒地里的苋菜过几日也可以吃了。天热勤浇水,荒地里的菜一天一个样。
届时菜叶子留着煮面煮汤,菜梗可以喂鸡鸭鹅或猪。
闻言,这位村民点头:“谁能想到那片荒地没法犁了种庄稼,反而适合种菜。对了,有为他娘,我家的两亩荒地在最边上,早几天我闲着没事也扎了一片篱笆,这时候再种豆角还能长吗?”
沈伊人算算日子:“怎么不能。豆角两个多月就长大结果了。离霜降还有四个多月。你家不知道啊?”
“都知道。”男人点头,“说种那么多吃不完,现在搁墙根底下种的那片足够了。”
钟子孟:“焯水晒干留着冬天吃。”
该村民再次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我娘说你们家舍得买肉炖。我们家炖一锅,干巴巴的什么味也没有,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种点萝卜白菜。”
沈伊人:“用温水泡软,切成段煮面,或者切成丁煮面疙瘩。”
男人家贫,有点细面都是煮面汤,面汤没油没盐,也就没想过往里加菜。
“你家冬天都是这么吃啊?”
沈伊人好笑:“天天杀鸡宰鹅?这些天你见我们吃过几次?”
男人顿时忍不住说:“我就说你们家不可能三天两头大鱼大肉,我们家那几个还说,人家大鱼大肉能让你看见。那你们家有为咋养的?小脸水嫩水嫩,跟城里的公子似的。”
钟子孟不想提这事,起身回屋盛汤。
沈伊人:“有为爱美,一天三洗脸,三天一洗头,衣裳一日两换,他不水灵谁水灵。”
男人不可置信,张口结舌:“……不是你或者小薇给他收拾的?”
沈伊人摇头:“自己穿衣,自己洗脸。还叫我买洗牙粉。他房里没铜镜,天天对着水盆照。要不是确定他是个小子,我都以为又生个女儿。”
喜儿端起盆喝汤:“一天天净瞎猜。”说完起身走人。
男人面有愧色,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因喜儿说的没错,他们闲着没事没少猜钟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九千个皮蛋钟家能赚多少钱。
喜儿没仔细算过,但九千个皮蛋三贯钱还是有的。
沈伊人闲着无事的时候算过,也觉着手工费给高了。可是一想家家户户都怕皮蛋生意黄了,带来的蛋都是他们精挑细选的,沈伊人和小薇无需查看,沈伊人就觉着贵就贵点,她省心。否则家里家外都得她操心也忙不过来。
沈伊人见钟子孟出来,冲男人说一句:“你慢慢吃。”就端着空碗回屋。
男人晚上只有这一碗汤,吃完就把碗放地上跟钟子孟闲聊天。
钟子孟以前在城里忙惯了,突然来到安静的小山村很是不习惯。他也挺喜欢跟村里人胡扯闲聊。他一边吃一边聊的结果就是小薇准备刷碗才发现少一个碗。
小薇一脸无奈地到门外,果然,她爹的碗跟人家的碗并排放在地上。
钟子孟见闺女一脸无语的样子,笑着把碗递过去。
男人等小薇进院才问:“小薇今年十八了吧?”
钟子孟点头:“她觉着现在这样挺好。先这样吧。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能碰到个秉性纯良的。”
男人不禁附和:“千挑万选也没用。知人知面不知心。”
钟子孟瞧着西边布满红霞,“我下地看看篱笆墙。你呢?”
男人把碗送回家,跟家人解释一番,有为天天打扮得跟城里的小公子似的,是他自己拾掇的。钟家很少吃鸡鸭鹅,多是吃蛋,以后不要想起来就用酸了吧唧的口吻说钟家三天两头吃肉。
男人说完这些又出来找钟子孟,只因夏日天黑的慢,此刻离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还得有大半个时辰,男人睡不着。
钟子孟也睡不着,沿着果园遛弯。发现有缺口,就扯藤条系上。
男人见状不禁问:“这是干啥?”
“肯定有黄鼠狼进去过。”钟子孟指着缺口:“我担心晚上黄鼠狼溜进去吃鸡。”
男人震惊:“你家的鸡晚上也不撵回家?”
钟子孟:“有大黄呢。怕啥。大黄跑不过黄鼠狼,还跑不过人?”
“可是,你就不怕大黄被毒死?”
钟子孟摇头:“要不你找一块肉试试?”
男人可不舍得拿肉喂狗。也没跟家人说钟子孟胆子大,晚上都敢把鸡放外面。
小麦晒干入仓,还没下雨,没法种黄豆,村里人暂时闲了下来,钟子孟一大清早进城找酒肆掌柜的。巳时左右骑着毛驴回来,钟子孟就请村里老人帮他杀猪。
钟老三家的这个邻居也过来了,帮忙按住大肥猪的猪腿。
收拾猪下水的时候,男人扯一块肥油喊大黄,大黄扭头看他一眼,趴在喜儿脚边等着啃排骨。
钟子孟见状就知道他不信大黄不吃外人给的东西。钟子孟捡起那块从猪大肠上面剥下来的油递到大黄嘴边,大黄一口吞下去。男人手抖,猪大肠掉在地上。
村正瞪他:“想什么呢?”
男人张口结舌,想说大黄成精了。到嘴边想起大黄还得睡在果林里看鸡。他若是说出来,村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还不得弄几根绳子,半夜里溜果园把大黄绑了抓鸡吃。
“有为家的猪太肥,肠子上油多手滑。”
村正瞥他,你看我信吗。
男人不管他信不信,舀一瓢水冲冲大肠,到一旁帮钟子孟烤猪头上的毛。
沈二郎以前确实很怕吃猪脑。猪脑被喜儿收拾的很干净,排骨汤煮熟捣成嫩豆腐递给二郎,二郎以为是嫩豆腐。虽然一口吃下去就意识到他吃的什么,可是猪脑并非他想象的那么恶心,也不好辜负喜儿的一片好意。
打那以后喜儿就留下猪头和猪脚,猪脚炖黄豆,猪脑给二郎,猪头肉凉拌就馒头。
钟子孟把猪头和猪脚收拾干净,喜儿转手给小薇,叫她去厨房炖猪脚卤猪头肉。猪大肠、猪血等猪下水留着招呼帮着杀猪烧水脱毛的乡邻乡亲。
村正闻着从大铁锅里溢出的香味:“以后村里扇过的公猪多了,一天能凑两三副猪下水,完全可以拿去城里卖。”
沈伊人:“城里人吃咱们的猪下水?您别异想天开了。”
喜儿:“村正说的是用这么多料炖熟的猪下水。城里也有穷人。可能比咱们村的人还穷。”
村正点头:“我正是此意。咱们的房子是没法跟城里人比,城里最破的房子也有瓦。可他们哪像咱们村,这个时节一天五顿瓜果蔬菜都吃不完。”
钟子孟:“您看咱们村这些孩子,个个瘦的皮包骨头,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咱们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他们。不趁着他们长身体的时候叫他们多吃点,以后我们不能动了,他们想把我们扶起来沐浴都得找人抬。”
村正想说什么,注意到钟子孟没他高,如果曹氏还在这里,她以后老了钟子孟有可能搬不动她,他就把话咽回去,问围在锅边的孩子们,是想留着自家吃,还是留着卖钱。
许多孩童的长辈都在附近站着,他们担心挨揍不敢说实话,你看我我看你,假装没听见。
钟金宝大声说:“留着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