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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桥(14)

作者:蚕丝如故 阅读记录


他们去东兴楼找东家,东兴楼却说小贩早就不在东兴楼干活。

而小贩临死前分明说过,是东兴楼的乔掌柜,让他盯着白家。

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合理的古怪。

听他说完,赵有德沉默了。何东还以为自己计谋得逞,赵有德听完他的话,一定会去查东兴楼,谁知忽然一杯冷茶泼过来,砸他个猝不及防。

“赵侍郎,这.....这是....这是为何?”

赵有德皮下肉不笑,看着他双目喷火。“何自成,何东!你这两面三刀的蠢货,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昨日给本官案头上,放了什么。“

何东紧张看着他,“官人这是何意,我....我昨日分明没有来过衙门,又如何给你案头上放东西?”

这下换赵有德愣住,站起来抓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官....下官昨日真的没给您任何东西,您是不是弄错了。”

“不可能,你分明给了我一封信,上面说了,那葛账房手里有一本账册,就是因为这本账册,他才被人谋害的,他.......”

赵有德忽然住嘴,完了,全完了,他拿到信就匆匆去禀报,讨好上级领功劳,若是东西是假的,有人故意为之,那他岂不是被人当枪使了?

一想到这,赵有德也顾不得跟何东掰扯,夺门而出。肥胖的身子还被门槛绊倒,整个人往外滚出去。

何东见他如此狼狈,心中好笑,一时忘了反应,等反应过来,才上前将人扶起来。“侍郎,你这是作甚?”

赵有德一把甩开他,竟是忍着脚疼飞快往门外跑,迫不及待上了马,着急离开,扬起一地尘土。

何东瞧见这一幕,心里直打鼓,想起他说的账册,难道是白墨存说的那个?

这事儿他只听白墨存说过,偏偏胡军巡也知道。白墨存一个瞎子,总不能跑到兵部来送什么信。

那是胡军巡?

不应该啊,他虽然知道这事儿,但有必要将事情弄的这样复杂么?

何东千头万绪,觉得很危险,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想了想,离开衙门去找胡军巡。可他到开封衙门一问才知,胡军巡抓凶手去了。

“抓什么凶手?”

“前几天不是有个人死在巷子里,被倒夜香的发现了么,胡军巡好像有了线索,去抓人去了。”

第十八章 两权相害取其轻,半是做人半是鬼

“可是谋害张博梁的凶手?”

门口的衙役想了想,似乎死者是叫这个名字。何东闻言,那就更不能走了。

他敢断定张博梁的死跟葛账房手里的账本脱不了干系,眼下所有的事,似乎都朝着那本涉及军粮的账本去,他少不得要等到胡军巡来,与人商量商量。

胡军巡傍晚才带着人回来,何东在廊下等着,瞧见他带着个妇人回来,一脸疑惑。胡军巡也瞧见他了,让人把那妇人带下去,朝何东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何东微微一笑:“这不是刚发了饷银,想请哥哥你喝顿酒么,哥哥可得空?”

胡军巡瞧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忙笑着搂住他的肩膀:“自然得空,走走走,哥哥肚里的酒虫可馋坏了。”

二人这回没去小食店,而是找了一条小船,等船行到河面宽阔处,四下无人,才敢说话。

何东看看做饭的船家,船家将船停好,从河里捞鱼上来,现杀现做。

“靠得住么?”

“你刚才不是瞧见了么,他从前在军里做火头军,后来伤了耳朵,再也听不见,我将人带回来,给他弄了这么个营生。他儿子又在我手下当差,最是可靠不过。”

得他这番话,何东才将今日的事告知。胡军巡闻言,也跟着担忧起来。“那你可知,赵侍郎拿着那封信去做什么了?”

何东冷笑,甚是嘲讽:“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去讨好上官了。上次你提点之后,我就暗中打探过,原来他们的目标是.....”

他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下王家二字。胡军巡顿了顿,恍然明白:“竟是朝着王相公去的,可.....他们不是新党么,怎么会朝着王家下手?”

何东摇头:“我如何得知,上面的事,变来变去,自先帝驾崩,新帝年幼,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她偏宠保守一派,朝中多的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什么新党旧党,哪里有好处,他们就往哪里去。”

船家做好了鱼脍端上来,鱼肉片的很薄,雪白里带着一丝血色的粉,沾着酱料食用,正适合炎炎夏日。

船身微微晃动,荡起层层涟漪。好在附近没什么船,他们才能安心说话。

“弟弟,这次的事儿,怕是不好脱身。”胡军巡吃了几口鱼脍,才沉重开口。

何东心里已经有最坏的打算,可听见他亲口说,还是一阵头疼。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得这样复杂。可他还想挣扎一番。

胡军巡又道:“赵有德想用账册去攀咬新党,可我给的证据,却牵连朱家,朱家是保守一派,这两样证据在外人看来,怎么看,都是那封信更可靠,咱们的证据,经不得查。”

何东不死心:“可账册的事,也没有定论。”

“如何说?”

何东留意了赵有德的情况,如果百分百确定证据是真的,那他的这点小伎俩,赵有德根本不会惊慌。相反,只怕那封信里,并没有交代账册在何处。是赵有德立功心切,着急去表现,这才给自己挖了坑。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赵有德认为,证据是何东交上来的,到时候若是有问题,那也是何东背锅,干他赵有德何事?

然而何东忽然拿出证据,指向了朱家,这证据还是从开封衙门拿出,赵有德想藏都藏不住,所以才慌了神,着急忙慌去补救。

“账册找不到,他的证据就没用,反而要查我们这条线。我们若是安排得当,这件事就能掐死在小贩身上。”

反正小贩也死了,他们将一切罪过推给小贩,甚至不用他们出手,只要派人去东兴楼传个消息,暗示一下,东兴楼自己就会把小贩拿来顶罪。

至于葛账房的尸体,人都死了,大不了随便找一具无名尸,烧一半,藏一些,说那是葛账房就行。

而这件事唯一的漏洞,可能在张博梁身上。

张博梁是当年永安城的运粮官之一,他死的忽然,若是能咬定与葛账房的事儿无关,这事儿就算是彻底平息过去。

“哥哥今日抓的那妇人,可是谋害张博梁的凶手?”

胡军巡想了想,道:“张博梁死时,身上的钱袋子没了,连鞋子也被人偷去。银子没有标记不好找,他脚上穿的那双鞋,却是夫人亲手缝制,鞋面上绣着暗纹,我顺着线索在当铺里找了一圈,就逮着那个妇人。”

那妇人叫章牙婆,平日里给人拉媒保纤,介绍活计,偶尔给青楼里的姑娘们卖点假药。

她最近卖的假药差点吃死人,被青楼老鸨悬赏抓人,东躲西藏的,胡军巡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擒住。

“那张博梁是她杀的么?”

胡军巡笑笑:“不是也得是啊,不然你我兄弟如何脱身?”

何东却心里打鼓,这可是死罪,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这么做,等于将他们都拉入深渊。“哥哥,这事儿要不得,樱桃小贩是外人害死,咱们就算陷害,那也不过是顺手占点便宜。可如果刻意害人性命,对咱们来说,可就万劫不复了。”

他虽然谄媚上官,但害人性命这种事,他当真做不出来。

胡军巡深深看看他一眼,却道:“那牙婆可不是什么无辜之人,她暗地里拐卖良家妇人,去那肮脏之地做皮肉生意,害得无辜孩童下落不明,双手只怕早就沾了血。

你不知道,我抓住她的时候,她正跟老鸨子谈价钱,说有个姓柳的寡妇,从外地来的,生的花容月貌,她答应老鸨,将人拐卖给老鸨,偿还老鸨的债务。这样的人,早就该死,弟弟有何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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