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笑了一下,而林妧也在同一时刻勾起嘴角,替迟玉说完接下来的话:“要一起离开这里,从俱乐部正门,光明正大地。”
她怎么会忘记呢。
即使那里不是幻境真正的出口,可对于当年那两个孩子来说,只有在共同跨过俱乐部门槛的刹那,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离开了地狱。
这是个迟到了许多年的小小心愿。
“不要再消失了。”
林妧的声线比风更轻,模糊得分辨不清:“你不知道……在那段日子里,我有多难过。”
一度陷入崩溃,什么人都不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哭泣着蜷缩在角落里,无数次尝试用小刀划破手腕。
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里,江照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片,借着月光告诉她:“对你来说,死亡的确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你想想,一旦你死去,那个男孩子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他为了救你宁愿放弃生命,从他死去的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就不单单属于自己,同样也属于他。妧妧,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想要摧毁这件……由他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东西吗?”
那时的林妧泣不成声,而江照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眼泪,透过朦胧水光,她看见男人朝自己极为苦涩地笑了笑:“所以要努力活下去啊,哪怕是为了那个孩子。”
于是她在无止境的思念与愧疚里活了一年又一年,把从前冷漠偏执的自我埋葬在回忆里,塑造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林妧”,一个与秦昭一模一样的“林妧”。
这样的话,偶尔会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他一直陪在身边。
迟玉动作微滞,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
怀里是他默默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孩子,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一天能像这样抱住她。
这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之前那句话发自真心。
林妧的身体纤细却并不硌人,用双手将她搂在怀里时,仿佛触碰到了一缕柔和的水流,清澈灵动得让他舍不得放开。
当怀里的小姑娘呼吸时,气息透过薄薄一层衣物浸入少年皮肤,那种感觉陌生却并不难受,带着点酥酥的痒。暖意丝丝缕缕地缠绕五脏六腑,他早已强迫自己习惯地下六层里那个冰冷孤寂的狭小空间,对于这久违的温度贪恋得近乎痴迷。
他在黑暗里悄然注视了林妧太久太久,哪怕是最为简单的触碰,也是种求而不得的奢望。
“对不起。”
迟玉对她说:“我不会再离开。”
如果林妧在此时抬头,一定会惊诧于他眼底无穷无尽的汹涌情愫。在那双漆黑色的深渊里藏匿着太多浪潮,只需要一眼,就能将她浑然吞噬,再也没有逃离的可能。
可她实在太累太累,躺在迟玉温暖的胸膛里时,困意一下子就占据整个脑海,不得不得跟随着这股感觉闭上眼睛。
察觉到林妧的呼吸渐渐平缓,少年安静垂下眼帘,任由浓密睫毛在昏暗灯光下洒落一片阴影,将翻涌的情愫浑然笼罩。
……要是一直这么没有防备心的话,即使是他,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会忍住不做些什么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迟玉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细细打量怀中人睡梦中的模样。
面对他时,林妧似乎总是很乖很乖,这会儿迷迷糊糊没了意识,却还是保持着把脸埋进他胸膛的姿势。视线缓缓勾勒出女孩模糊的轮廓,从迟玉的视角望去,只能见到凌乱的黑发,还有一只耳朵。
一只小巧漂亮的、仍然泛着微微粉红色的耳朵。
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在那一瞬间,有许多念头匆匆划过迟玉脑海。
比如他并非人类,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与林妧都不可能再成为一路人,两者之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比如他是如此卑劣又贪婪,居然会对她产生超乎友情之外的贪念。
林林总总的想法来了又去,最终只剩下一道微弱却笃定的声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他:
哪怕一次也好,他多想真真切切地触碰她。
喉结干涩地上下滑动,少年无言勾起唇角,左手悄然用力,将她深埋的脑袋微微抬起一些。
然后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薄唇颤抖着落下,停留在她莹白圆润的耳垂。
在那短短一瞬间,大脑轰然沸腾,呼吸骤然停滞,灵魂脱离躯壳。
他羞怯又克制,却也带着难以自持的冲动。干涩的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此时虽然已堪堪凝固,却显得更加狼狈凌乱,接触到林妧耳垂时,能感到令人心颤不已的滚烫温度和柔软触感。
还有淡淡的柠檬味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