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在翅膀,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温和热量。这道温度并不过分滚烫或冰凉,和煦得像是春日里一抹轻微晨光,顺着指尖逐渐渗往掌心、手臂与肩头,最后到达全身的每一处血管里, 让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
普通鸟类羽毛与猫狗狐狸的毛发截然不同, 后者摸起来仿佛一团巨大蒲公英, 又圆又软、一把揉下去毫无阻碍;前者的触感则十分顺滑, 服服帖帖地附着在身体上。
比起鸟雀,天使翅膀的羽翼要柔软许多。
以羽干为主体, 分叉出的透明细枝柔软又纤盈,生长于其上的白羽顺滑洁净,手感极佳;棉花一样的绒毛十分厚实,牢牢聚集在羽枝上,看起来如同树干上挂着的团团毛球。
哦呼。
像是手指放在软乎乎的羽绒床被上,还是自带暖气的那种。
林妧心一横,直接将整个手掌都放在翅膀上。
轻柔舒适的触感瞬间包裹住整个手心,主羽上细小的绒毛拂过掌间每一道纹路,让她想起微微晃动的柳絮。
软软的,有些痒。
青年身后的羽翼虽然看起来圣洁得高不可攀,但只要细细抚摸,就能察觉那些软绵绵的纯白羽毛是多么轻盈又可爱,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她忍不住想,每当深夜的时候,天使一定都会枕着毛茸茸的大翅膀,在温暖又舒适的毛绒球球里进入梦境。
那得有多幸福啊。
林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金发青年。
他还是十分拘谨的模样,平静如死水的双眼隐隐映出些许亮光,带了点期盼与渴求,看起来像极了期望得到夸奖的小宠物。
这谁受得了啊。
林妧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很舒服。”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很喜欢。”
笼罩在周身上下的热气因为这短短七个字变得更加浓郁,天使把呼吸放得很慢,声音也小了许多:“那我走了,再见。”
他说完就按下开门的按钮,在与林妧礼貌性对视后,几近落荒而逃地走出电梯。
林妧独自站在这个狭小空间里,懵懵地看一眼右手。
所以……天使特意来搭话,就真的只是为了让她摸一摸翅膀?
——天使种族也有被撸毛的需要吗?
如果真是这样,她应该再多摸一会儿的。
*
即使早就熟悉了密闭空间,当林妧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六层时,还是被其间压抑阴森的气氛弄得心头一紧。
说来也奇怪,迟玉虽然有前往生活区活动的权利,房间却还是在这一层楼里,收容所中几乎没有与之相同的先例。
至于他被允许去欧洲带回亡灵骑士,那件事儿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她循着记忆走到熟悉的房间前,正准备解锁房门,忽然听见咔擦一声轻响,铁门被人从屋子里打开。
与她迎面撞上的并非迟玉,而是一名身着白大褂的高级研究员。
对方居然一眼就认出林妧身份,朝她微微一笑:“你好,林队长。我是负责迟玉的研究员,徐子默——又来找他么?”
他用了“又”字。
林妧微微皱眉,地下六层的走廊里装满监控,加上研究员必须对绑定对象全权负责,她会被察觉隔三差五往这个房间跑,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你好。”
血腥味从房里里源源不断地溢出来,她把视线越过男人移到屋内,见到平躺在床、双眼紧闭的少年人:“他怎么了?”
“病情复发,现在已经睡着了。”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那孩子拥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哪怕受到致命伤也能自行恢复。”
听见他已经入睡,林妧后退几步站到走道里,刻意压低声音:“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们一起执行任务时,迟玉也表现得很不对劲。”
对方温声开口,答得毫不犹豫:“那孩子体内潜伏着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因为无法承受那么沉重的负担,身体经常被不受控制的力量撕裂。”
她的心口一沉:“……撕裂?”
“不错。”徐子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神情不明原因地有几分复杂,似乎很期待眼前的小姑娘会对此做出何种反应,“五脏六腑破碎、皮肤裂开血口、骨骼粉碎变形,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失去所有生命体征,但因为有那道力量的庇佑,即使这样也不会死去,只能等待伤口自行愈合,陷入濒死与复生的死循环。”
林妧愣了愣。
她只知道迟玉经常会莫名其妙受伤,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那次他在古堡里病发时一定非常难受,却拼了命地装作无关紧要的模样,只是安静又沉默地倚靠在墙壁,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