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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之国(471)
作者:安化军 阅读记录
说完,对一边的于成说道:“你是襄阳通判,府中事务一直由你处理。陈参议受到牵连,现在立即停职。其他的事情,你去处理。所有参与人员,该杀的杀,该判的判,不可以姑息。你姑息了一个人,就对不起被这个人伤害的许多百姓。”
于成道:“襄阳府和县里,除了几个直接参与的人,间接与此有牵连的人还有不少。我的意见,只除首恶,其余的人进行训诫,就不追究了。”
“为什么?”王宵猎看着于成。“参与了不追究,是什么道理?”
于成道:“节帅,上了赌船的赌徒,一晚就可以输数千贯。这样的数额,岂是几个人的事?如果穷追到底,不知有多少人要卷进去,难免人心惶惶。县府两衙,只怕要好长时间无人做事。”。
王宵猎道:“我们初来襄阳,什么都没有。衙门里面只有几个老仆,连话都听不清楚。结果呢?还不是井井有条!两三年时间,一切都有了!做官的人,不要怕这个怕那个,更加不要耍小聪明!今天你放掉了几个,明天就还有人敢干!除恶务尽,不能以任何理由,对犯法的人视而不见!不大规模追究,今天省力气,以后就要多花无穷力气!不但是直接参与的人,那些知道此事,知而不报的人,也要全部从衙门里面清除出去!我早说过,觉得衙门规矩严,可以不来做官,不来做公吏。来了,就要守规矩!”
于成见王宵猎神色不善,急忙拱手称是。
王宵猎又道:“此事之后,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处置,为什么这么处置,详细写成案例。衙门里的事情,很多都没有明确的规范。就要靠这些案例,教大家怎么做官!”
于成称诺。与签判和录事参军告辞离去。
王宵猎对陈求道道:“得之,你先回家里去,处理一下家中的事情。这个干办,在你家中多年,跟家人一样。他犯了事,家人还要安置。还有,你今日停职,也要回去平静心情。今天晚上,我在衙门里面设酒,你们两个参议一起来。对了,还有汪参议。我们饮两杯酒,聊一聊。”
陈求道称是。与陈与义一起,告辞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王宵猎站在门前,一时间有些失神。
官府掌握权力,有各种诱惑,怎么会少了这种事情?只是王宵猎没有想到,自己身边最先犯事的官员是陈求道。陈求道为人严厉,做事勤恳,慢慢掌管王宵猎治下的民政。在军事上,李彦仙是王宵猎之下第一人。在民政上,陈求道则是王宵猎之下的第一人。两者比较,王宵猎基本不管民政一般事务,陈求道的地位比李彦仙还要更加重要。
这样的人,岂是说停职就停职的?但怎么办呢?有再多困难,王宵猎还是要让他停职。
建立自己的势力,管理属下,有许多方法。最常见的,建立自己的小集团。小集团外面,再建立更大的集团。一层一层套下去,利用对官员个人的控制,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还有一种,在正常的权力体系之外,再建立属于自己的权力体系。互相制衡,自己掌握权力。当然,还有联合几个实力集团,进行权力的让渡。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自己居于中心位置掌握权力。
这样的方法,王宵猎可以说出来许多种。自信能做到的,也有许多种。但王宵猎选择的,是把自己也放到这个权力体系之中,把权力献给了自己的理想。
理想主义者,并不一定是笨,不一定是想不通。而是什么都想通了,想透了,依然坚持自己的理想。如果是想不明白,脑子一热,喊为了理想,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是不成熟的。
看着天上的太阳,王宵猎神色平静,无忧也无喜。
两世为人,如果还要营营苟苟,为了自己的什么欲望而活着,那也太没出息了。前一世,自己一事无成,没有什么好怪的。在这滚滚红尘中,能够坚持理想,做出事业的终究只是少数人。这一世,自己面临这样的局面,国仇家恨当前,当要做出一番事业。
做这一番事业,不需要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自己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碾过这世界。
就像这天上的太阳一样,就挂在那里,照耀着这人世间。你热也好,冷也罢,太阳就在那里。哪怕天上还有一个与太阳一样大的月亮,太阳依然是太阳,没有人怀疑。
第507章 夜谈
夏天已经过去,晚上的风变得凉了。树上没有了鸣蝉,只是偶尔一两声鸟叫,夜显得格外静谧。
一轮弯月挂在西天,伴着身边的几颗星星,显得有些凄凉。
王宵猎举起酒杯,道:“从到襄阳府,两年多了,我们几个人一直在一起。今日得之家里的干办出了事,受到牵连,暂时停止了他的职务。作为同事,请几位一起饮杯酒,开解一下他的心情。”
陈求道、陈与义和汪若海三从五味杂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王宵猎道:“你们有人可能会想,停不停得之的职务,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说实话,真不是我一句话能解决的。今天我放过了,许多事情就难做了。”
陈求道道:“节帅,这个道理我懂。定下了规矩,就一定要守规矩。”
王宵猎道:“说得对,但还是没有说明白。我以前就讲过,我们中国的天下,是天子代天牧民,官员处理朝廷事务。这里面关键的,一是权力的来源,是天。再一个,除了朝廷,官员的权力无限。不管是佛是道,是神是鬼,皆在官员管下。换句话说,官员本来就是天道之下的神。只有官员是神,才能够百无禁忌,天下什么都管。我们是不是神?我们不是。这些神职,没有真正的神来做,我们只能勉为其难,穿上官服粉墨登场,来扮这个神。每一个官职,以神的标准,其实是有要求的。而不是我做了这个官,我想怎样就怎样。这样理解,就能明白不是我定了规矩就一定要守规矩。如果仅仅是我定了规矩,那当然可以打破,可以有例外。而是我坐了这个官位,就决心做好。我扮演了这个神,就决心演好。”
见三人面面相觑,神色奇怪。王宵猎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这样想,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样想,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用处?当然有区别,有用处。把官职比喻作神位,并不是说一定要有个神来做这个官。而是说,这些官要想做好,实际上超出了现在的人的能力。比喻成神位,实际是虚。说官位应该坐着一个神,是虚的。我们做官,是实的。虚实之间如何转换,就是一个人的能力。”
见三个人还是不理解,王宵猎无奈地道:“有些人认为虚就是没有,就是不存在,是不正确的。虚就是虚,位于有无之间。人间的事,很多时候都要有这个虚位。理解不了虚,许多时候神圣的事情也就俗了。能做好的事情,也就做不好了。做官的人,要知道什么时候是虚,什么时候是实,虚实之间应该如何转换。依我说,这滚滚红尘,很多时候像个道场。衙门里做官,就是在修道。”
说到这里,王宵猎对陈求道道:“修道的人,哪里有一帆风顺,没有困厄的呢?这样想,得之的心情是不是好一点?做官是件神圣事,不要弄俗了。如果这官场,在百姓看来,张三说让我到那位子我也能做,李四说我到那位子做得更好,那就说明官员是有问题的。阿狗阿猫都能做官,这样的官,做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坐了这个位子,身逢其会,就要做其他人做不了的事。”
陈求道举杯,道:“节帅做官做到了修道,我们只是凡人,如何做得到?”
王宵猎道:“我也是凡人。只是占住了襄阳,有了这一方势力,想来想去只能如此而已。古往今天多少英雄豪杰,做出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这天下,还是到了今天的地步。如果说得难听一点,我们不能北伐,驱除金虏,恢复中原,比晋朝时衣冠南渡还不如!当此非常之时,岂能做平常之事!我们应该相信自己,能做超越前人的事。要做超越前人的事,思想上就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