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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523)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另一条线,是从宣府经过张家口南,从柴沟堡过永嘉堡,再经过阳和卫城到大同。
至于大同西南侧从紫荆关过石门峡到灵丘的那条路,灵丘、蔚州那一带的粮若想运到大同就很难了,没有已经筑好的广阔驰道。
而那条桑干河,虽然一路流经大同、宣府腹地,但一路上有那么几处地方、尤其是宣府黑龙湾一带比较险峻,水也有点浅。过小艇可以,运粮却不行。
郭勋匆匆赶到阳和口,除了让李瑾这个左副总兵过去催促镇虏卫的郑铭辉尽快出发,也是要确保阳和口不失,从这里通往宣府的这一段粮道不出问题。
俺答已经现身宣府,阳和口这里就不再是“能守则守、不必死守”了。
但俺答的现身,也说明战事进入第二阶段了——目前,诸镇其他关隘恐怕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农历九月的最后两天,俺答攻破宣府上西路的消息也在边墙以外的草原上终于传到了东西两个方向。
“好!不愧是我亲爱的弟弟!”杀虎口的西面,北元汗庭名义上的二号人物、右翼三万户的统领济农衮必里克哈哈大笑起来,“他果真随时能断东边运往大同的粮道了,若再断了南面运往大同的粮道,大同就唾手可得!传令下去,杀虎口和偏头关加把劲,把那里的兵钉住就行。我们,直接从满受秃去年攻破的迎恩堡去朔州!他在朔州丢掉的威望,哥哥帮他拿回来!”
密云东北方的蓟州镇重要关隘古北口上,王守仁已经抵达这里,身边既有朱麒,也有原先的蓟州镇总兵官。
他们的北面是崇山峻岭间的一片河谷,眼下军帐沿着河谷一路向西北排布,一眼望不到头,只怕直至丰宁城。
对峙已多日,王守仁来到了这里,古北口一带双方的总兵力可能已过五万。
于是王守仁皱起了眉:“燕山叠嶂,秋高物燥,小王子亲率大军就这么陈兵古北口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这可不是利于骑兵冲锋的好地形,小规模奇袭破了古北口,确实会大大威胁京城。但眼下,蓟州镇已经重兵布防在此。
长城之所以为长城,就是因为修在险要之处。如今鞑子放弃了快速偷袭破墙下关的优势,和明军对峙下去又能讨到什么好?
“山间小道众多,墩哨军摸得出去。云雾山那边登高北望,小王子汗旗确实在丰宁城。”
王守仁沉吟片刻,随后肃容道:“此处易守难攻,且将卒粮草都已备妥。抚宁侯,你随我一同回三屯营。若他们调虎离山,实则另有奇兵自承德南下攻破喜峰口,那便能一马平川去京城了!”
这里乌泱泱的大军虽不容忽视,但战局如此奇怪,王守仁需要确保蓟州镇万无一失。
“大司马,鞑子老少皆兵。只是就这么扎帐古北口外,不一定便是擅战精兵。丰宁城里的汗旗,也不见得就是小王子在那。兵不厌诈,若被鞑子遣了些牧民到此便钉住了蓟州重兵不得妄动,那便闹笑话了。”朱麒却有不同意见,“我去劫营一试如何?”
“不可!”王守仁坚决摇头,“蓟州镇,只要将鞑子守在边墙外。”
回想着这蓟州宣府一带的地势,王守仁凝重地说道:“虚虚实实,只能以静制动。如此多人若只是佯攻,手笔未免太大了。宣府有陛下和杨总参在,居庸关和慕田峪那边不需担心。倒是顺天府东侧门户,不容有失。抚宁侯须知,若喜峰口破了,只怕整个辽东都要丢!鞑子如此大阵仗,只怕也许了朵颜三卫什么才放心南下。还有什么比整个辽东更能让朵颜三卫动心?”
王守仁的判断如此,但现在博迪却不在燕山山脉之中,而是在承德城畔那条滦河的最上游一代、位于滦河河湾的坝上草原。
他现在只率领着不到一万人,却是当年有些却薛军之名、察哈尔中央万户精锐中的精锐。
如今汗庭大军所在的位置,是沽源东北方向,正往西南行进。
“这么说,俺答真的已经打进了虞台岭?”
他笑着问了一遍,身旁人只说道:“是这样的,派去查探的人也回报过来了,土默特部在虞台岭死伤了至少一千七八儿郎。”
“那还不够。”博迪眼中期待不已,“汉人调兵反扑也需要时间,传令下去,慢慢行军。告诉俺答,我还要五日才能到龙门川畔,花当也要时间确保古北口北面没有汉人设伏。话说得好听点,毕竟这里路不好走。”
再有五天的时间,俺答那么多人随身带的干牛肉要吃掉一半了吧?汉人的边镇最靠近长城的一带,早已没有多少东西好抢。
伤兵需要安置,汉人不会甘心虞台岭、张家口都丢掉。
汉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帝出了居庸关,宣府镇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他真敢呆在宣府吗?只怕还是会呆在怀来。
希望俺答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甘为先锋,将宣府重兵都牵制在宣府西北方向。
而汗旗所至,拿下了宣府东北面的龙门卫、龙门所诸城堡孤军,再去怀来可就没有长城挡着了!
……
宣府战线进入了短暂的平静,但谁都知道一场真正的大战已经开始酝酿。
“俺答在等什么?”
在朱厚熜面前,在宣府镇不少将官和文臣面前,杨一清却头痛无比:“陛下,何故离了京营重兵护驾,轻身前来?陛下还是留在怀来更为稳妥。”
“上西路已失近半,朕亲临前线,正为鼓舞士气!”
朱厚熜看似年轻气盛地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向舆图,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么说,如今已是就自柴沟堡起,顺着洋河到到宣府,再连上张家口,以河为险?俺答在围点打援!若张家口有失,他再进犯宣府,洋河南岸将卒如何能渡河尽速来援?”
赶来陛见的傅铎心里一凉:坏了,就怕皇帝指手画脚。
他看着杨一清,这位总参似乎只能耐心解释:“王宪已到了万全左卫,怀安卫也已经翻过了山到了洋河南岸。洋河北岸地势平阔,俺答虽是围点打援,但渡河反攻,却极难应付鞑子骑兵冲杀。如今虞台岭和万全右卫既然已经丢了,稳妥点守下去,俺答毕竟是远道而来,粮草迟早会成为问题。”
“这洋河北岸才是宣府往大同运粮的主道。如此一来,大同的粮草不也成了问题?若是中了计,俺答实则只留一些人在这耗着宣府大军,实则又率主力出虞台岭转去大同了呢?”
“王宪在西面,正是为了见机行事,既策应宣府,又策应大同。”杨一清忍不住说道,“陛下,宣府将卒知陛下就在宣府,士气已大振。陛下勿忧,虞台岭虽失,俺答所部也死伤不少,哪里又能再耗费数日,率疲兵转袭大同呢?陛下选了武定侯在大同,便该信他能守好大同。”
傅铎只见皇帝不说话了,仿佛被杨一清这一句呛住了。
他是知道此战大战略的,但现在战局没朝预料的方向发展——惯于倚仗速度四处奔袭劫掠的鞑子,居然攻坚克堡,而且拿了宣府西北小小一角之后就停了下来。
这是诱援军出城反攻,再想于开阔地野战中败了明军。
他只怕也猜度好了陛下的心思:先败了一阵的年轻皇帝,能够忍下这口气,就这么不体面地看着敌军在大明国土上站稳脚跟耀武扬威吗?
明军出城野战草原骑兵,胜算立时大幅下降。
“便依杨总参方略。眼下既然不反攻,杨总参,傅将军,再向朕剖解一下诸边战局吧。”
只是小范围之后,皇帝的表情换了,陆炳感到很刺激也很疑惑。
在自己人面前那样表现干什么?
“博迪那边还没动静。俺答既然按兵不动,只怕这回不容易轻信了。朕若见势不妙被你们劝着回转到怀来,俺答却见好就收,只据守在宣府镇则如何?宣府镇若仍留守,除非真是兵败如山倒之势,俺答才会受朕所诱,赌你们追击不及,先行擒住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