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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522)

作者:冬三十娘 阅读记录


“万全右卫不能轻动!若鞑子声东击西,见到虞台岭增兵如此迅速,便知万全右卫已经动了。敌骑趁夜转攻张家口,也只是一晚上的事!”王宪不由分说,“昔年达延汗三万大军攻虞台岭,守军犹自守了七日七夜!五天之后,万全左卫、镇虏卫、宣府两卫援兵必至!”

这下那传令兵是真的累得昏了过去。

意识还清醒时,他只是想着:这和当年的虞台岭之战一样吗?当年,那是先在张北野战、败退虞台岭,鞑子将虞台岭围三阙一,就是想一口再吃掉来援之兵,这才让虞台岭残军守了七日夜。

现在,虞台岭那边是正面攻城墙啊。鞑子速战速决之意很明显,是不惜代价也要首战立威的架势!

很快,传令兵就从宣府驰往各个方向。

调兵要有手续,傅铎和郭勋这两个总兵要下令——是的,还要调大同那边离虞台岭最近的镇虏、天成两卫中的镇虏卫,郭勋怎能不知道?

正常来说,边堡也绝没有连三五日都守不住的道理。敌军再多,毕竟也是倚墙堡拒敌。何况虏骑本就不擅攻城,十倍兵力又如何?

王宪的安排是很正常的,而这传令兵之所以晕了,是因为他知道自家守将。

从怀安那边领兵去“增防”虞台岭的他,既不敢漏了自己手底下空额实际多不少的实施,更不是能战敢战之辈。

耳听如此,他反倒松懈了下来——反正自己已经到了后方宣府城中,其他事已经顾不得了。

再回传军令之事,不用他去做,所以他在复杂的心情中昏倒了过去。

大明边镇积弊数十年,在这次非同一般的北虏大举进犯下,代价终归是要付出的。

到了这天下午三点来钟,前去虞台岭传令的兵卒刚过万全右卫不久,迎头就撞上了逃往万全右卫的败兵。

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能败得这么快?

……

皇帝还没出居庸关,虞台岭兵败。

次日上午,在虞台岭整休了一晚的俺答主力,又出现在了万全右卫的西面,人数却没有那么多了。

“张家口!”

万全右卫是张家口堡和新河口堡之间的成建制卫所,按边军规矩也是三分战、七分屯。

能在边镇坐上一卫指挥使的,其实个个“实力非凡”。他们确实是能战的,但能战的是他们的家兵。规模再大,也难以过千。

现在眼见虞台岭昨日溃败,虏骑今日就到了万全右卫,人数更加少了一大半,万全右卫指挥使顿时做了一个决定。

“虏骑必定是去了南边,想先击溃出城来援的左卫,再绕去南侧夹击张家口。若让敌贼得逞,我万全右卫便成孤军,上西路尽落敌手!万全左卫和西边柴沟堡不容有失,否则宣府西北门户大开!兵贵神速,快去张家口报傅总兵,我与傅总兵一道救援万全左卫!”

他没有完全丢弃这万全右卫的卫城,守城重任交给了指挥同知,而他这个上西路分守参将更有自主权一些,因此便率家兵和五百精锐自东门出了城,一路向南。

此时此刻,朱厚熜刚刚过了居庸关,怀来就在前方不到三十里处,唐顺之迎到了这里。

虞台岭的军情,昨夜已经传来,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宣府迎接亲征皇帝的,是虞台岭一日之内失守。溃散逃到万全右卫城中的五百多败兵,每一个都能动摇军心。

一日攻破虞台岭,哪怕据说虏骑也死伤三四千,那也只能更加凸显俺答这一次的坚决与疯狂。

“朕知道边镇糜烂日久,不料却糜烂到了这种程度。区区几个小时……”

“……自二十二日拂晓,其实算起来也有五日了,只是俺答大军忽然现身,不要命一般正面猛攻。”唐顺之有一说一,“鞑子这次大异往常,竟不是寻边墙薄弱之处攻入,再仗骏马之速游蹿劫掠,待守军出城野战,又或攻腹地守备薄弱寨堡。”

朱厚熜不置可否,只是吩咐道:“传讯宣府,朕和京营大军已过居庸关!前线将士勿因敌贼偷袭、一时失利而懈怠,鞑子想攻坚扬威溃我军心,朕却相信宣府将卒能百敌取胜!”

旨意快马加鞭赶往宣府,宣府内此时却是杨一清与王宪当着许多人的面争执了起来。

“虞台岭败军逃到万全右卫,万全右卫指挥使跑去左卫,指挥同知率军弃守东奔张家口,上西路已经军心溃烂!”杨一清怒不可遏,“宣府就是这般布防的?王荆山,虏酋既率大军现身,为何不令万全右卫速速增援?即便鞑子声东击西,宣府驰援张家口难道不更快?傅铎又在哪里?”

“……虞台岭守军一日溃败,便是万全右卫增援也来不及!”王宪沉着脸,“所用非人,是我之罪!陛下坚持要御驾亲临宣府,这宣府三卫我能轻动吗?总参既临宣府,眼下如何办,总参拿主意便是!”

“你是宣大总督!”杨一清冷冷地看着他,深呼吸几下后才说道,“鞑子连下两堡,西北边墙剩余寨堡已成孤军。想方设法传令过去,令他们沿边墙转移到张家口吧。西面其他援军,必须在宣府城西布防了,需要有人督帅。王督台意下如何?”

“我去督帅便是!”

王宪沉着脸转身,走到门口顿下脚步,撂了一句话:“总参也该劝一劝陛下,就驻跸怀来才最稳妥!”

三日之间,宣府战局突变。

众人不敢作声:连宣府镇城都不安全了吗?

驻跸怀来的天子,总让人想起那五个字:土木堡之变……

旧事莫非要重演?

第334章 俞大猷的第一刀

“侯爷,让我出边墙吧!杀干净阳和口外的鞑子,宣府那边的鞑子才会忌惮!我抄后路,去杀光他们后面的牛羊!”

郭勋到了阳和卫城,李瑾再次请战。

“杀光那些被赶来的牛羊又如何?”郭勋摇了摇头,“他们哪次不是先每人带好数日乃至一月的干粮在身?一人两马甚至三马,又已经在张北站稳了。”

“至少是担心后路被断啊!”李瑾痛惜不已,“俺答在东面,阳和口这里的鞑子就呆在晾马台附近。打一打停一停,这明显就是护着东阳河一带的粮道!咱就这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吗?”

“你想打,我就是来让你去打的。李瑾听令!”

“末将在!”李瑾精神一振。

“王督台自怀安传令来,再调大同精兵三千,你去增援柴沟堡!”郭勋眼睛望着北面,“阳和口,交给我的标兵来守!”

“去宣府?”李瑾愕然问道,“那大同呢?”

“镇虏卫还在磨磨蹭蹭,你速速和我帐下参将交接防务,过去带着郑铭辉的人马过永加堡。”郭勋一掌拍在他肩头,“记住,去了宣府,一定要听王督台调令!”

“好!”李瑾只想打,“就让末将和王督台再像去年在朔州一样,合围鞑子!”

说罢一边出去安排交接,一边又嘀咕:“就是今年怎么回事?王督台调到上西路和镇虏卫的,就都是些蠢货!”

郭勋看着他的背影,随后才对一旁的侯庵永说道:“大同通往阳和、天成去张家口的这条粮道,你好生留意着了。至于阳和口御敌,万勿指手画脚。”

侯庵永只觉得此战憋屈:“在下晓得轻重。”

“俺答大军既现身宣府,大同这北路就不能再出问题,粮道必须万无一失!”郭勋凝重地说道,“我巡了阳和口,对这边放下了心,就要速回大同。”

俺答攻下虞台岭已经过去四天,这四天里除了万全右卫的卫城也丢掉了,宣府那边却再未接敌。

但是,这种情况反而凸显出一个更棘手的问题:粮道。

寻常时节,支应大同粮草的除了本地屯粮籽粒和百姓粮赋,外面的粮主要通过两个路径到大同。

一条线,是从太原镇过宁武关,经朔州、马邑、怀仁到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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