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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金枝(202)



说到底,她选择以辛公子的身份现身,就是为了得到帝王看重,从而对抗害死娘亲的幕后黑手。

“多谢贺大人。”辛柚低声道谢。

及时掌握准确讯息,会让人做出更合适的判断与选择。

二人一人乘车,一人骑马,等到了车马不许通行之处,早有内侍在那里等候。

“贺大人,这位公子,请随奴婢来吧。”

内侍在前带路,辛柚走过一道道宫门,一步步走到那个人面前。

上一次她进宫,是以寇姑娘的身份觐见皇帝,这一次完全不同。

“陛下,长乐侯到了。”孙岩声音不高不低提醒,嘴角悄悄抽了抽。

要么说帝心难测呢,皇上太会伪装了。

兴元帝的平静确实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在面对面看到辛柚的一瞬间,他就恨不得冲到面前瞧个仔细。

“微臣见过陛下。”

贺清宵下跪行礼,就显得还站着的少年格外突兀了。

兴元帝紧紧盯着少年,从他紧抿的唇,挺直的背,沉沉的眼神,看出了他的不服气。

属于少年人的锐气啊。

这个发现不但没令兴元帝恼火,反而让他有些感慨。

当然了,身为大夏的最高掌权者,兴元帝的想法是会随时变化的,看到很可能是他与皇后之子的少年不服气,他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换了别人这样,那就是找死。

辛柚也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在适当表露几分不满之后,跪了下去。

“草民辛木,见过陛下。”

辛木——

兴元帝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望着与他并不相似的少年,眼眶莫名发热。

第257章 待诏

亲近,无法解释的亲近。

兴元帝眼神热切,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稳:“免礼。”

辛柚站了起来。

“辛木,好名字。皇后她——”兴元帝一张嘴,突然又不知道如何说了。

难道说皇后是他娘,他是他爹。

这孩子肯定知道他背着皇后生了一堆孩子的事了。

兴元帝罕有感到了尴尬。

“陛下问我养母吗?”辛柚问。

“养母?”兴元帝脸色一变,立刻去看贺清宵。

贺清宵微微低头,等着帝王问询。

兴元帝却收回目光,目不转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年:“你说皇后是你养母?”

“是。草民的母亲是养母身边侍女,生下草民后就难产去了,养母怜惜草民,便收养了草民。”

兴元帝根本不信:“贺镇抚使前去宛阳调查,见过你的人都说你是山谷主人之子。”

辛柚解释道:“草民小时候并不知道养母是皇后,一直喊养母为娘亲,想来是令外边的人误会了。”

“不可能!”

兴元帝完全无法接受,迎上少年平静的眉眼,突然反应过来:这孩子分明是心中有怨,不想认他。

欣欣离宫时已有孕三月余,总之他和欣欣的孩子一定还活着!

“草民不敢欺瞒陛下。”辛柚跪了下去。

不承认是皇后之子,并不是出于任性与怨恨,而是权衡之下的选择。

对百官勋贵来说,皇帝可以宠信一个人,器重一个人,哪怕把一个升斗小民捧成位高权重的权贵都能接受,毕竟哪个朝廷没有个把宠臣佞臣呢。

可嫡皇子就不一样了,这是关乎江山传承的大事,随便冒出一个人就说是皇后之子?

皇后和她带走的那些人都死光了,只剩这么一个少年,就算外面的山民说这少年是皇后之子,仅凭山野村民之言就认定了嫡皇子,这不是荒唐吗?

甚至会有人在心中猜疑,就算这少年是皇后之子,却是皇后在民间生下的,如何保证一定是皇上的孩子?

辛柚以辛公子现身的目的是为了对抗害死母亲的未知势力,而不是卷入无休无止的身世疑云中,那样无疑会平白树立更多敌人。

她只承认是皇后的养子,是松龄先生。百官勋贵在心中猜测她可能是皇后亲子,反而不敢轻易得罪。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眼前这个人还是认定她就是他们的儿子。

辛柚跪在冰凉的金砖上,紧紧抿着唇,任谁见了都觉得这是个在赌气的倔强少年。

兴元帝自从知道他和皇后有个儿子存在就无比期盼,任谁都不愿意接受无比期盼的事落空,因而当见到辛柚这个样子,理智和情感都让他第一时间有了判断:这孩子在说假话,不愿意认他。

兴元帝张嘴想质疑辛柚的否认,话到嘴边,心头一动。

缓一缓认回这孩子,或许更好。

他太了解那些臣子了,突然宣称这孩子是嫡皇子,定会上蹿下跳各种质疑,说不定还要搬出滴血认亲来。

欣欣早就说过,滴血认亲根本不准!

兴元帝虽是一位比较强势的帝王,可混淆皇室血脉是动摇王朝根本的事,足以让一些臣子死谏,何况还要考虑太后那边。

先把这孩子放在身边,给文武百官乃至母后一个习惯的过程,再寻时机定下他的身份。

有了决定,兴元帝温声道:“不要动不动就跪,起来说话。”

辛柚站了起来。

“写出《画皮》与《西游》的松龄先生是你吗?”

“《画皮》与《西游》是草民听养母讲的故事,养母说写出这些故事的是松龄先生,草民只是把松龄先生的故事复述出来。”

辛柚的回答,既在兴元帝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如今松龄先生声名远播,才华为无数人敬仰追捧,小小年纪能忍住这般巨大的名声诱惑确实出人意料。而兴元帝又觉情理之中,是因为他把《西游》、《画皮》看过多遍,从那字里行间,人心把握,波澜壮阔,实难相信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写出来的。

在他看来,能写出这样作品的人至少要人到中年,甚至晚年。

兴元帝看向辛柚的眼神越发温和了。

不贪名,不慕利,不愧是他与皇后的孩子。

就连立在兴元帝身后装隐形人的孙岩都不由多看辛柚几眼,神色有些变化。

“长乐侯。”

“臣在。”

“你先退下,朕要问问辛木关于皇后的事。”

“臣告退。”贺清宵拱手,后退着出去时看了辛柚一眼。

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如一株青松,迎风雪而立。

殿内没了外人,兴元帝吩咐孙岩:“给辛木赐座。”

孙岩立刻搬来锦凳,放在辛柚身旁:“辛公子请坐。”

辛柚没有坐:“草民不敢。”

“朕让你坐,你就坐。”这话说完,兴元帝自觉有些生硬,轻咳一声放软语气,“你是皇后的养子,那便是朕的养子了,不要与朕见外。”

孙岩默默听着,心头一震。

皇上比他想象中还要看重这个孩子。

他不由悄悄看辛柚一眼,实在看不出与兴元帝相似的地方。

或许与皇后长得像?

孙岩多年前进京谋生,不料大病一场用尽盘缠,绝境之下主动净身做了宦官。而那时辛皇后已经离宫出走了,是以并未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后娘娘。

“谢陛下赐座。”辛柚这才坐下。

“朕想听你讲讲皇后的事。”

“陛下想了解哪方面?”

“你们一直住在那山谷么?这些年以何为生,去过哪些地方”

兴元帝的问题很多很多,仿佛要把他憋在心里十几年的问题一口气问出来。

“从草民有记忆起,就在山谷了”辛柚一一给出回答。

兴元帝认真听着,既是想了解皇后在外这些年的生活,又是通过这些问题来进一步确认眼前少年的身份。

一问一答过去许久,兴元帝有了决定:“你有满腹故事,可让朕在政务繁忙之余得以放松,便入翰林院为待诏,随时听候诏令。”

待诏为从九品,文辞、医术、书画、占卜、僧道等技艺突出者可任此职,值日于翰林院,以备皇帝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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