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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插翅难逃(12)

作者:南山六十七 阅读记录


却不想巧林姑娘是个有气性的,宁死不做那供人取乐逗笑的玩物,倘若有人强逼,巧林姑娘不假思索便抽下头上的簪子抵着脖子放狠话:“除非我死了,否则休想打那些龌龊的念头!”

那以后,巧林姑娘贞烈的性格受到了京城文人名士的赞颂,皆提笔挥墨为其题诗作画,吟咏其:虽陷泥淖,却高洁不染,堪为一代烈女。

也有人看不惯巧林姑娘的清高,反驳:做了婊子还立什么贞洁牌坊?

听杜阙毫不留情拿话堵他,孙瓒假作不悦,反奚落杜阙:“是是是,您大忙人,忙得脚不沾地,忙得回回爽我的约。”

杜阙太阳穴直突突,扶额无奈道:“说吧,你凑上来胡言乱语一顿,有什么事?”

想起正事,孙瓒敛了假怒,端正坐姿:“听说今儿早上你跟高美人干仗了?”

杜阙的脸更黑了:“你从哪听来的?”

“小瞧小爷是不?我好歹也是英国公府的世子,莫说你跟高美人那点陈年旧事,就宫里那些皇子公主们私底下做了什么亏心事,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打听不来的。”

元月脑子里的雾散开了。

英国公孙定早年同先帝一起上过征南战场,好几次凭借着自己的一腔孤勇把先帝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南边太平以后,先帝力排众议,给了孙定“英国公”这个称号及至高无上的荣誉:国公爷的儿子封王,女儿封公主。

——这是皇帝的亲生儿子都不曾有的待遇。

而国公爷的嫡子瑞王只生了一个儿子,便是这孙瓒。

孙瓒自小受尽宠爱,要什么给什么,现今长到二十岁,意料之内地养成了说一不二的秉性。

这也就罢了,偏这孙瓒好的不学,尽挑不正经的学,日日同一帮狐朋狗友玩闹厮混,斗鸡走狗、喝酒赌钱……样样精通。把那一把年纪的国公爷气了个半死,拄着拐杖不顾全家人阻拦直冲到兰亭苑揪住孙瓒的衣领将人摁倒在地,抡起拐杖来对着他的后腿一顿痛打,生生打断一条腿。

这之后孙瓒消停了些时日,不期刚过没半年,又跟个没事人似的出来闲逛了。

元月平生最瞧不起孙瓒这样的败家子,意识到孙瓒的身份后,搬起凳子往一边挪过去,并甩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孙瓒原就时不时注意着她,见她作此举动,转着眼珠子忖度片刻,干笑着找补:“女郎别误会,我是没正形了点,可我对女郎的心……”

“天地可鉴”四个字未出口,右肩头搭上来一只强有力的手,捏得孙瓒生疼:“哎呦,疼疼疼,快松手……”

杜阙收了几分力道,阴恻恻道:“你的心且留给国公府那群莺莺燕燕去吧。阿月的主意,还轮不到你打。”

孙瓒吃了瘪,元月禁不住扬了嘴角。

孙瓒看在眼里,狠狠拿手拍了下脑门,懊悔道:“你怎么不早说?原来是弟妹啊。怪我怪我,多喝了两口酒便昏了头。”说着,起来大大作了个揖:“弟妹莫怪。”

这混世魔王何时对人低三下四过?元月心里的气消了大半,起身抿嘴道:“世子客气了。”

所谓一笑泯恩仇,二人双双落座,正好店家捧着馄饨过来,孙瓒情知理亏,主动侧着身子接了碗一一放到几人面前,顺道儿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搁到店家手里的托盘上头,道一句“麻烦了”便挥退店家。

得了意外之财,店家喜滋滋地回后厨招呼自家婆娘出来,一面对婆娘说起刚才的事,一面努着嘴示意外头有说有笑的几人。

在场几人俱受过“食不言”的教诲,安安静静用完了馄饨,这才说起话来。

“兄弟,你得罪了那位,不怕那位撒泼给你们找麻烦?”孙瓒翘着二郎腿,脚尖有规律地晃荡着。

孙瓒吊儿郎当不是一天两天了,杜阙见怪不怪:“她一个失了宠的妃子,能拿我怎么着?况且我现在我不在宫里住了,不比往前了。”

“这话说得也没毛病。”孙瓒拿扇子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可总归是个麻烦,宫里那些人都跟豺狼虎豹似的,恨不能把你撕个粉碎,你就是没错处也能给你编排出一百个不是来。”

他看了眼托着下巴听他们说话的元月:“老这样忍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法子才好。”

杜阙领会到他的用意,默了默,沉声道:“时机未到。”

“什么时机?”元月听得云里雾里,顺嘴问。

孙瓒抽走扇子,放下二郎腿,抖抖衣摆,站起身:“当然是我去兰亭苑见巧林姑娘的时机。”

说不出来的感觉自心底缓缓升起,元月想问清楚,却见杜阙也站起来,跟着孙瓒到店门口,她只好暂时咽下追问的话,紧随其后。

“行了,我这就去了。”孙瓒跨出门槛,想是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两步,“你们俩接下来打算去哪?”

“东市口。”杜阙答。

孙瓒顿时张大眼睛,退回杜阙身侧:“你去那儿作甚?”

杜阙讨厌狗,讨厌猫,讨厌一切活物,孙瓒亲眼撞见过他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取走了一只大黑狗的性命,那时他仅有十三岁。

闪着血光的匕首自狗肚子里拔出来时,他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只将匕首随手丢到了墙根底下便走了。

后来他无意间得知,那狗是七皇子养的,七皇子仗着自己母妃得势,三天两头牵着大黑狗专门绕半个时辰的路去杜阙住的院子,解下大黑狗嘴上的铜制套子逗引着狗去追着杜阙咬。

那狗体型壮硕,双脚立起来直到杜阙的胸口,杜阙身体羸弱,十次有九次被狗撕咬得鲜血淋漓,但据在场目睹的人说,他一次都没哭,即便因疼痛趴在地上无法挣扎起身。

七皇子爱那狗胜过一切,得知狗死得凄惨,连夜着人调查,没几日,幕后元凶杜阙落网了。

孙瓒记得,那是个夏日的午后,毒辣的日头晒得人头晕目眩,接到贴身小厮火急火燎的禀告后,他片刻不敢耽误一路策马飞驰至浣衣局。

甫踏入浣衣局的地界,杜阙浑身湿淋淋地蜷缩在墙角,而七皇子正目眦欲裂地指使下人挥舞着指头粗细的皮鞭狠狠抽打杜阙。

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响亮极了。

孙瓒大喝一声,连踢带打地挤入人群,扶起杜阙,杜阙迷迷瞪瞪的,嘴里不断重复着: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七皇子嚣张跋扈,孙瓒亦不是好惹的。

孙瓒高呼身后的几个小厮过来将杜阙抬到太医院,自己则跟七皇子扭打起来。

七皇子体格远不如常年在外瞎逛的孙瓒,没两下便给揍得鼻青脸肿的,连连求饶。

孙瓒气不过,作势挥拳还要教训一番,不料七皇子生母管贵妃被一群宫人簇拥着赶来,见状一下子扑倒在地搂着七皇子痛哭不止。

哭够了,领着七皇子径投陛下那儿告状。

事后,孙瓒整整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这事方作罢。

从这往后,杜阙越发沉默寡言了,从厌恶狗发展到厌恶一切活物,旁人只道他疯魔了,唯孙瓒明白他的苦楚。

于是孙瓒往宫里跑得更加勤快,有事没事便找杜阙谈天说地。

“阿月喜欢小猫儿,我陪她去选一只心仪的,买回去给她解闷儿。”迎着孙瓒狐疑的目光,杜阙坦然道。

孙瓒不可置信,反问:“你疯了不成?你——”

“别说了,你不是要去找巧林姑娘么?还磨蹭什么?”杜阙幽幽打断他,而后挽起元月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孙瓒杵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恨铁不成钢地攥拳砸了一下门框:“还以为你早放下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见什么阿月就没了主见,恨不得把命豁出去给她,可人家偏不领你的情。‘痴男’的称号当之无愧啊!连我都得甘拜下风。”

说罢,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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