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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81)
作者:云目 阅读记录
“显临,我不瞒你,世人万千,我最信得过他。”
音落,显临蓦地一怔。
心下思绪繁杂,一时漫过失落,想着他在公主面前,竟还敌不过一个小小的奴才。一时又是怅然,公主这些年该是吃了多少苦,竟是无人可信,这才将信任交托在一个奴才身上。
末了,划过几不可查的疑问,两人的声音都低,守在门外的人当听不见才是。是以,楚惊春如此说,必不是为了收拢人心。她是真的如此想。
念头一瞬而逝,显临愈是痛惜。
他双膝跪地,指天为誓:“臣也可为殿下所托,绝不背叛。若有违背,必天打雷劈。”
“总是跪下作甚?”楚惊春淡声提醒,“旁人不知我是公主,若是瞧见你待我这般,恐要起疑。”
显临随即起身,顿了顿,终是没忍住。
“殿下,阿涧他……可有将他的身世与您全数说个清楚?”
显临回府后,也命人大略查了一番。原以为阿涧于楚惊春,是过了命的交情。查过方知,原来只是她随意选中的一个乞儿。若是不甚了解,怕是不妥。
楚惊春看向他,轻轻“嗯”一声,示意他道来。
“阿涧他……他父母双亡,明面上,是他娘手脚不干净,偷了家母的首饰,为自证清白而死。”
楚惊春道:“他娘没偷?”
“正是。”显临垂首道,“事实上,是阿涧的爹做着看门的活计,私下收了来访之人不少银钱,渐渐的,便看不上他娘。后来便买通了母亲身边一个小丫头,故意诬赖阿涧的娘。他娘亦非自证清白而死,而是知晓了这里头的真相,绝望之下便一头撞死了。”
“嗯。”楚惊春淡淡瞥着他。
“阿涧爹的死因,明面上亦是手脚不干净。事实确然如此,可这份真相,却是阿涧知晓了他娘的死因,故意透出。”
显临沉声道:“殿下,阿涧侍母至孝,可是,这份狠心亦非常人所有。”
亲生父亲害死了母亲,他能毫不犹豫为母亲报仇,取父亲性命。这份心智,绝非寻常之人。
尤其,那时的阿涧,正是少年。
柔弱少年便下得这样的狠心,更不说,待他长成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楚惊春知晓阿涧父母双亡,却是并不知其中还有这些隐情,不过,也没什么妨碍。
她淡声道:“如此正好,前路艰辛,阿涧如此性情正好为我所用。”
可是……
显临犹豫片刻,终是忍下心下所念。
“殿下看上他,是他的荣幸。”
“少将军,”楚惊春道,“近日还有桩事,须得请你帮忙。”
“楼里有一位唤作司予的姑娘,原是官家小姐,我从前应了她,给她自由。届时她假死离去,其中详情,还需你着人安排妥当。”
说过,便招手叫显临来至身前,附耳低语。
显临再直起腰,自当恭敬应下。
……
翌日,楚惊春醒来时早已是天光大亮,日头高悬。
阿涧躬身禀报着:“少将军还在前头歇着,三号房的姑娘还特意叮嘱后厨多弄些午膳过去。看样子,少将军并未有离去之意。不过,将军府倒是来了几波人劝少将军回府。”
楚惊春并不意外,功高震主,胡闹混账些反而是好的。甭管这份风流不羁是真是假,落在上头眼里,总比他居功自傲的好。
瞧出显临乃是刻意又如何,既是刻意,那便是自知应当谨慎,更叫上头无话可说。
阿涧又道:“如今京城内已经传开了,少将军风流,终是年少,挡不住美人在怀。”
“这些不打紧,可还有别的?”楚惊春打断他。
“司予姑娘同荷花姑娘迎客待客,没什么异常。身边的丫头,也是规规矩矩,没什么事。不过……”
阿涧迟疑着,倒没有抬头打量楚惊春的脸色,而是自个咂摸了会儿,方继续开口。
“林公子来了。”
楚惊春顿了下,抬头看向阿涧。他进门说了许多话,最后才落在林霁尘身上。
遂道:“在大堂坐着吃酒?”
阿涧摇头:“林公子似乎满腹心事,楼里的姑娘特意凑上去,他亦是无动于衷。没点曲,也没要酒,只一个人坐着。”
想是知晓显临见了她,亦或有旁的事发愁。
“嗯,他既是没要见我,我亦不必到他跟前晃悠。”且显临眼下就在前头,两人说不准就打了照面。
“对了,”楚惊春又想起什么,“去知会司小姐一声,待到初六,便可出泥潭觅自在。”
显临初六前往罗家上门提亲,虽是算不得满京城的热闹,但显临迎娶罗家女,便意味着将军府站在了四皇子身后。
届时众人视线聚焦,无人在意春和楼是否抬出一个红倌儿。只是,司予须得做几日的功夫,从前只是偶尔缠绵病榻,这几日便要做出日益加重行将就木的姿态。
阿涧垂首领命,往大堂行去。
折身迈向台阶往楼上行去之时,终是没忍住,瞥向西侧那公子独坐之地。
同方才瞧见的一般无二,桌前只摆了一壶茶水,四周喧嚷,唯他那一处寂静。
林霁尘察觉到他的视线,四目相接。
两厢犹疑,阿涧待到迈上台阶向上,林霁尘忽然起身大步朝他走来。
说来,林霁尘算作他的师父,教他一身武艺。然林霁尘也说,他不是那等修了金身的菩萨善人,只是欠了楚惊春的恩情,所以还在阿涧的身上。
阿涧最该感谢的,是楚惊春,而非林霁尘。
是以,当林霁尘大步走来,阿涧退了两步,两人站得齐平。却也并未如见着师父一般,恭敬仰望。
阿涧只当他是客人,客气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林霁尘憋了半晌的话,眼前人又非楚惊春,叫他难以启齿。
脱口就道:“她见了显临?预备如何说动他?重金,还是美色?”
一连串的疑问扑面而来,阿涧只静静地回望着他,并不吱声。林霁尘却是在这平静的凝望里,眸中光亮一点点弱下来。最终,眼皮沉沉坠下。
林霁尘苦涩一笑:“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阿涧微微颔首:“正是,公子还是不知的好。”
林霁尘一僵,旋即了然。
他嘴角抽搐,俊美的面容僵硬的时哭时笑。随后身形不稳地向外行去,刚刚迈步出门,就遇上前来寻他的小厮,搀着他往马车行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林霁尘看着那硕大的牌匾方渐渐醒过神来。
另一端,守在府门前的侍女见着林相府的马车,雀跃的就要回身禀报,却见那马车停了短暂的一会儿,便是掉头离去。
侍女眼巴巴地瞧着马车湮没于人群,不见一丝踪影,终是耷拉着脸往厅堂行去。
“殿下,奴婢细细打听了,林相府早早就得了娘娘的信,驸马本是不愿出门,后来不知怎么又想通了。结果走到半路,忽然跳下马车拐进了春和楼。”
“驸马在春和楼做了大半晌,不知发生了什么,出来时浑浑噩噩丢了魂一般。走到咱们府门前,忽然又勒令下人调转头。”
“殿下,”侍女愈是小声道,“驸马想是在春和楼受了什么打击,这才不肯进门。”
“贱人!贱人!!”
楚玥猛地甩袖将一桌的茶盏挥到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入耳,楚玥胸口仍是不停起伏。
她咬得后槽牙作响:“他就是不想见本公主,打着见本公主的由头见了他的心上人,转头,却不肯来见本公主一面。”
这是太明显的真相。侍女垂着头,不敢多言。
“到如今,竟是母妃出面都无法叫动他。”楚玥不停喘着气,眼底是淬血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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