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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之合(54)
作者:西朝 阅读记录
是景辰的那招到底起了些作用,还是沈逍觉得要拿自己修习当拒婚的挡箭牌,多少得尽快教她点东西?抑或者,他通晓天机,早就算出她其实是个好人、没有推过公主,就不跟她计较了?
洛溦思绪胡乱,却也无暇细想,润了润笔,抬眼望向星空。
戌中,左起一二,天市左垣一。
她飞快垂目,笔尖在星图上迅速点画。
还好练了这么多天,单是瞄上一眼,心中便已有大概位置!
饶是如此,还是不敢大意。
洛溦全神贯注,连呼吸都是缓缓的。
一百二十一个区域,从最西北的天市垣,再到东面明亮的井宿三,然后继续往下……
沈逍也绘着星图。
身畔少女神情专注,下笔流畅,画完了第一轮,又开始用朱砂标出星运变化。
一点儿的犹豫,都没有。
他想起这几天六楼的灯烛,整夜通宵达旦地亮着。
甚至有两晚遇到阴雨,她仍旧去了住所旁的露台,举着伞,仰望夜空,手里指指点点。
即便是,已经知道他留她在玄天宫的目的,还是……毫无退意吗?
月色皎洁,夜风自栏柱间泻入,吹拂起邻座两人的衣袖,在案沿边轻轻触碰一瞬,又旋即分开。
洛溦标完了第二轮,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一个时辰内的星位变化其实不大,以后万一让她记录一整夜的星图,那就费力了!
她瞥了眼刻漏,见时间差不多刚好,揭下星图,略有些提心吊胆地奉到沈逍面前。
“我画完了,太史令觉得怎么样?”
沈逍放下自己手中的笔,将洛溦的星图拉到案上,凝目研看。
她的记性不差,一次就能记住他推演程式的步骤。
眼前的星图,也似乎……找不出错误。
“鄞况说,你小时候失忆过?”
他轻声问道。
洛溦被问得一愣,心想鄞况怎么也跟扶禹一样,长着个大嘴巴。
“也不是失忆,就是有几次吃完解毒药发烧,一小段时间的事记不清了。”
她话出了口,又有些后悔。
或许再说得严重凄惨些,沈逍瞧她也遭过罪,就不惦记为长乐公主出气了。
沈逍静静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星图的基本画法你已经掌握。”
他将案上纸图慢慢收卷,递给洛溦,“交给观星殿的文吏归档,再让他们誊抄一份送去司天监。”
洛溦闻言大喜,明眸放光。
“真的没错吗?”
她接过星图,握在手中,一时不觉唇角轻扬。星图送去司天监的话,那景辰也会知道自己通过考试了吧!
沈逍见她笑得得意,道:“你现在能辨识星宿的大概位置,但还不懂星曜的顺留伏逆……”
星曜的顺留伏逆?
洛溦忙道:“我知道这个的!我这几日也看了些玄天教的经书,知道什么是七政四余。”掰着手指,“紫气木之余,月孛水之余,罗睺火之余,计都土之余。”
她鼓起勇气:“既然如今我能画星图了,太史令,可不可以教我一些星占和星宗命理的入门知识?我顶着玄天教弟子的名号,一点儿不会阴阳五行也太让人起疑了。”
最多两三日,齐王的合婚卦卜结果就会送到观星殿,她时刻跟在沈逍身边,才有机会能接触到卦卜文书。
苍天保佑五行署算出来的结果跟张贵妃想要的一致!这样她就什么都不需要做了。
沈逍见洛溦倚在自己案旁,微仰起头,一双明眸倒映着星月之色,满蕴恳求。
他转开目光,望向栏外阑珊虚无处。
“学星宗命理的要求很高,我可以让别人先慢慢带你入门。若我教你,必定严苛,你迟早受不了。”
洛溦听得心里直打鼓,面上维持殷切微笑:
“可我只想太史令教我!只要太史令肯教我,不管怎么对我,我都受得了!”
等了片刻,见沈逍犹如冰塑般静默不语,却也并没再反驳,忙抓住时机:
“那……就从明天开始教,对吧?”
她匆匆起身,“我这就去交星图,然后再找几本星曜的书先自己看看!但凡有口诀什么的,我都事先背熟!”
一面说着,一面已收拾星图食盒等物走去了楼梯口,小兔子似的溜了下去。
穹顶猎猎的夜风中,沈逍寂然而坐。
半晌,垂眼看向自己指上的白玉环,摩挲着慢慢握入了掌心。
第31章
洛溦说动沈逍教课,心里还是没什么底。
就算这一次,她能施计侥幸接触到卦卜结果,甚至调换,那下一次呢?
像张贵妃那样身处权斗中心的人物,肯定会继续拿自己父兄仕途作胁,让她以后又改动别的卦卜。
而且此番若是不得已,改换齐王妃人选的结果,把人家好好的良配换成凶眷,毁了几个无辜女子的姻缘,实在罪过。
但转念一想,以张贵妃的性格,要是最后嫁入齐王府的不是她所希望的联姻对象,指不定会用更极端的手段除掉对方。
所以自己如今提前换了卦卜结果,或许也倒算是一件好事?
她心中百般纠结,亦明白要想彻底摆脱张家的控制,还是得尽快找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总之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先接触到最后的卦卜文书,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办法转圜。
她原本的打算,是做些吃食给沈逍,在里面加一点令人不适的药剂,在卦卜完成后,让他短暂离开片刻。
但经过昨晚的初步尝试,沈逍显然不想吃她做的食物,她便没法给他下药,总不能就堂而皇之在他眼皮子底下翻找文书、甚至篡改吧?
翌日,洛溦找到扶禹,向他打听沈逍喜欢的食物。
扶禹对帮洛溦讨好沈逍一事颇为上心,非常积极地出谋划策:
“太史令平日对饮食并不苛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偏好。但有次临川郡主来访,小人陪着郡主娘娘说了些话,听她提过一嘴,好像说太史令小时候喜欢吃桃露酥。”
扶禹作为话唠,跟谁都能聊上几个时辰不带停的,聊得时间长了,别人也自然会跟他多说上两句。
桃露酥这种小食,洛溦是知道的,食材不算太难寻,就是做起来有些麻烦,容易出错。
她让扶禹帮忙寻了材料,又借了鄞况的小厨房开始捣鼓。
鄞况乐得蹭吃蹭喝,还打发了小僮过来帮洛溦照顾灶火。
洛溦碾着红豆,问小僮:“昨天让你带去历法署的点心,他们都吃了吗?”
小僮“嗯”了声,低头加柴,随即又想起什么,道:“那个景郎君现在不在历法署了,就没给他吃成。”
洛溦顿住手中动作:
“那他去哪儿了?”
司天监的生徒学员会在不同署房轮值,但这才过了几天,也太快了些。
小僮道:“好像是去堪舆署了。昨天曹学士不在,我就把点心给了署房里管事的吏员。”
他学着历法署那几个吏员的口气,“他们说,历法署关乎民生,来往的又有皇子贵胄,景郎君总在那里待着也不自在。堪舆署要通宵值夜,每月比其他生徒多拿半两银子,适合像景郎君那种出身的人。”
洛溦捏着碾杵,朝下用力压了几下。
那些人,多半是看曹学士称赞了景辰几句、而长乐公主又因景辰甩了脸色,就捧高踩低,合起来排挤景辰罢了。
贫贱孤儿,偏偏木秀于林,从前在越州就没少受过欺负,更何况在处处讲究权势门第的长安城?
可景辰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博得贵人青睐,就又不得不在人前显露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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