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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之合(100)
作者:西朝 阅读记录
他心里担忧焦灼,恨不得返京途中就找去洛溦身边,但亦知她与沈逍同行,自己若去,必是为她徒增麻烦,且齐王派人送他回京,说是送,实则跟押解差不多,又岂能容他离开。
洛溦想起那个死淫贼卫延,才不愿跟景辰细说自己被绑去卧龙涧的经过。
“就是被他们劫了,然后打算带我跟他们去兖州,但也没把我怎么样。”
她含糊交代一番,又调转话题,视线掠向案上纸页:
“你刚才,是在写考试的文章吗?”
大乾的进士科考,主要考的就是背和写。
除了在五经、三礼、三传共十一部典籍中抽查注疏或上下文,每个考生都必须完成五道时务策和诗赋。有时候,还会临时加考箴、表、铭之类的写作。
景辰“嗯”了声,“我写了篇《均赋论》,打算投给礼部的邱侍郎,作行卷之用。”
此次淮州之行,让他亲睹大乾赋税制度的陈弊,江北道历年的重税额,不但间接导致了这次流民北上,也是当年栖山教揭竿而起的根本原因。写下这篇策论,既为行卷所需,亦是有感抒发。
洛溦没学过政论时策,拿起文章看了会儿,觉得反正怎么看都很好!
放下纸,又好奇地环视景辰的书桌,顺手帮他把摆乱的书册摞好。
“等下次我来,给你带几个芸香草的小香袋,你放到这些书卷里,可以防潮防虫,味道也好闻!”
书籍金贵,景辰的很多书都是自己拿便宜竹纸誊抄而来,不易保存。
桌子上的书很多,案角几本籍册的最下方,压着一张画纸。洛溦扯出来,见上面画着一只长了角的狮子。
“狮子也能长角吗?”
她依稀想起,好像……在哪里也曾听过这种说法。
景辰神色微变,将那画从洛溦指间抽出,折揉成团,笑了笑:
“我画着玩的,别看了。”
洛溦也觉得那狮子画得有些急促,线条发颤,暗忖景辰是怕自己笑话他画得不好,着急藏画,抿了下嘴,也不说破:
“那不看画,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她拉了景辰,出屋走到院中。
院子里有株梨树,已经到了落花的季尾,地面上的花瓣莹白似雪。靠台阶的地上栽着几丛栀子花,开得正盛,香气沁人。
洛溦拉景辰在梨树旁的竹凳上坐下,借着日光,查看他的伤口:
“伸手。”
景辰伸出手。
洛溦挽起他的袖子,见他右手小臂上一道一尺来长的刀疤,虬结狰狞,触目惊心。
“这是马车上的贼寇弄的吗?”
她心疼不已,原本还想让景辰帮忙,画一下进出卧龙涧的路线图,现在根本再舍不得让他动笔了。
又伸手去挽他的裤腿,“那在豫阳受的腿伤呢,好了吗?”
景辰摁了摁裤脚,终是抵不过洛溦坚持,让她看了眼。
“还有些肿。”
洛溦又直起身,想要揭他的衣服,看看背上的箭伤。
景辰制止住她,“不用看了,绵绵。”
他一手按住衣领,一手握住洛溦的手指,将她拉开,温和一笑:“真的没事了。”
阳光越过头顶枝叶,落在景辰清透的瞳仁中。
他微笑看着她,依旧像从前那般的温柔,可洛溦却好像看到了一种下意识的退却与避让。
“你怎么了,景辰?”
“是伤得特别严重吗?”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忍着,怕她担心。她定定看着他,眼神明亮,漾着几分少女柔柔的羞怯:
“就算严重,你也别不好意思让我看呀,以前都可以看的,现在……现在就更可以看了吧?”
在那艘黑船的储室里,他们向对方袒露了不愿对旁人提及的秘密,剖白过难以启齿的卑怯。
他们的心,曾经贴得那么近,纵然没有三盟海誓,她也能断定,那就是他和她的嫁娶之诺。
她从前没跟谁定过情,不知该是如何的相处模样,但至少好像不该……这么客气吧?
而且明明刚刚见面的时候,他伸手抱住她,也是很热情主动的呀。
思及此,洛溦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低了眼,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景辰意识到了女孩的敏感,握住她的手,缓缓覆进掌心:
“绵绵,我……”
他只是怕,怕他不够好,从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伤口真的已经好了,就是不怎么好看。”
“要不,我们一起看花好吗?”
他伸出手,拉她挪到自己身畔,“虽然也没剩几朵了,但肯定比我的伤好看。”
待她靠近了自己,两相依偎,又放柔了声,低头在她耳畔道:
“我只想绵绵的眼睛,永远只看见世上美好的东西。”
洛溦耳尖一烫,差点笑出声。
什么呀?
这就是……读书人的傻气情话吗?
她抑了抑嘴角的笑意,循着景辰的视线,扬头望去。
碧绿的枝叶间,几点雪色在阳光下白的耀眼。
洛溦的心,渐渐沉定下来,把头轻轻靠到景辰肩上,感受着他紧紧相握的手掌热意,羞声道:
“那等你考完试,就去见我爹吧。”
第61章
洛溦从崇化坊回到家,正赶上快晚饭的时间。
宋行全还未从官署回来,孙氏见到女儿平安,自是谢天谢地,拉着细细询问一番。
洛溦本以为家里一向对自己不闻不问,也许都不知道她曾经离开玄天宫,还出了京。眼下见继母显然已知晓,也不再隐瞒,挑不紧要的地方简单交代了一下。
待孙氏起身去张罗餐膳,洛溦小声质问身旁的宋昀厚:
“你怎么没帮我瞒着家里?你要是不说,他们都不会知道我出过长安。”
宋昀厚回家后,伤已养得差不多,只是当初没来得及去舱室寻回那一千两的银票,白白丢了一副身家,整个人至今都有些蔫嗒嗒的,闻言道:
“一开始我是没想说,但后来那首唱你‘天垂仙台八千里’的歌都传到长安了,我瞒能瞒得住吗?”
洛溦竟不知那歌传得如此快,不觉窘愧。
她沉默了会儿,向哥哥问起福江的身后事。
宋昀厚道:“他是被我连累的,福伯那边该补偿我都补偿。尸身是找不回来了,但他到底是咱家的家生子,我打算在越州族墓那边给他立个衣冠冢。”
人死不能复生,再有愧疚,除了补偿些钱财,也别无他法。
洛溦想起当日惨景,心里难受不已,祈愿道:
“只希望官军能早日抓到陈虎,给福江报仇!”
宋昀厚看了妹妹一眼,“我要是你,就希望他们最好别抓到。”
洛溦不解,“为什么?”
宋昀厚四下看了看,见孙氏不在厅内,只几个下人在厅角准备食案,凑近妹妹低声道:
“你想啊,陈虎他们都知道景辰的身世,一旦落网,把这些事招出来,景辰一个匪贼之后,还想参加科考?做梦吧。”
洛溦闻言顿时怔住。
她返京的一路上,一心只想着景辰平安就好,竟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层。
宋昀厚见妹妹脸色紧绷,又宽慰道: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齐王殿下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景辰跟咱们在一起过、坏你名声,对外只说是景辰是领了堪舆署的差事去章门峡,路上被淮州的栖山教牵连,才受了伤,只要没人特意去翻查,这事就曝不出来。”
他看着洛溦,“虽然我其实……也不是特别赞同你跟景辰在一起,但那小子毕竟救过我,我也希望他能顺利考上。眼下太史令的那道谶语应验,百姓都把你们玄天宫的人当神仙,回来的路上我也跟他说了,让他养好了伤,就赶紧回玄天宫,有玄天宫作保,没人敢轻易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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