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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居中难以置信的道:“范爷竟懂调香!”
龙鹰道:“我虽懂调香,却不懂制香,这方面须你老哥帮忙。不要用这模样来看我,横死竖死,何妨一试?说不定可起死回生?”
郑居中终于意动,何况卖房地产不是十天八天内办得妥的事,又见龙鹰信心十足,桂有为确吩咐过他须以范轻舟的意见为尊,心底内又有点对被北帮呑并业务不甘心。点头道:“我们的香料铺早停止营业,但重开铺不成问题。”
又忍不住问道:“范爷试过调香吗?”
龙鹰坦承道:“未试过!”
郑居中失声道:“未试过?”
为加强他对自己的信心,龙鹰道:“未试过不等于办不到,像我虽没和田上渊真正交锋,可是动起手来我绝不会吃亏,皆因有自知之明。调香亦如是,我别的不行,鼻子却非常灵敏,像你老哥袍内挂腰的小香囊,便以薄荷、山茱萸和紫丁香为主料,辅以少许玫瑰香,是颇不错的配搭。”
郑居中老脸一红,既尴尬又讶异,道:“没可能的!在这么凛冽的风势里,竟可以一丝不差!”
龙鹰道:“这就是我这个新晋调香师的本钱,调香之诀,像筝的和弦,又或乐器的合奏,香气层层配合,这方面小弟颇有信心,何况弄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居中正用神打量他,道:“难怪范爷甫出道,立被帮主推崇备至。”
龙鹰道:“就趁这段船程,让我调出四种香料秘方,名之为……唔!就名之为‘春雨’、‘夏雪’、‘秋月’和‘冬阳’。名字改得奇、改得好,可让人嗅前有期待,当发觉名不虚传时,格外有感觉。”
郑居中不解道:“春雨是何气味?”
龙鹰傲然道:“这正是调香者的责任。坦白说,谁晓得春雨、夏雨、秋雨和冬雨的分别,不过小弟跑惯荒山野岭,对气候变化感应特强,自问有本事调配出一种嗅之不厌、丰富无穷的香味,加上名字先入为主之利,可勾起嗅者对春雨的记忆。”
郑居中承认道:“若然如此,肯定大卖。”
又叹道:“可是夏雪又如何?夏季没雪,该没人有这样的回忆。”
龙鹰道:“于四香之中,此香来个险中求胜,是未之曾有的气味,浓郁里隐透清寒,若隐若现,如和鼻子捉迷藏,无从厌烦,因本来就是该没有的东西。”
郑居中动容道:“光是听,已令我想先嗅为快。”
龙鹰道:“坐言起行,是干活的时候哩!”
忙至夜深,“春雨”、“夏雪”、“秋月”和“冬阳”,四香终告面世。
龙鹰心忖自己肯定是辛苦命,舒舒服服的船程变成忙至天昏地暗,却忘了别的香匠或许费尽一生精力,仍没法调校出一种独特出色的合香。就像画匠穷毕生的努力,仍没法绘出传世的杰作,他却首次拿笔,便成至少自己认为是旷世的作品。
龙鹰的优点,除超级灵鼻外,就是对草本植物的深切认识,荒谷的五年生活,伴着他除风、晴、雨、露的大自然变化外,其后还有胖公公师父的《万毒宝典》和千黛的《行医实录》,使他博通山草药的特性,又清楚配合的原理,故由他创制出来的香料,除芬芳迷人外另具疗效,非同一般货色。希望抵西京后,可立即动手炮制,四香制成后,才出来活动。静休期间阅读符太《实录》的〈西京篇〉,掌握情况。
沐浴后返回舱房,有种辛苦努力后的松弛和写意,事实上过去几天心情之畅美,难以言表。
女帝的“生死之谜”,似若压在心头的万斤重担。龟息功只可令女帝在那样气闷的环境活上一段时间,如超过她能力的极限,会给活活闷死。
干陵地震加杨清仁的大六壬卦,挪走了心头大石,使他对未来更是满怀希望,充盈斗志。
在舱窗旁的椅子坐下后,脑海又泛起郑居中和一众手下来试嗅的情景,个个如痴如醉,龙鹰同时凭掌握他们的波动,再加微调,以保证最后成品拥有最高的品质和香效。
香文化源远流长,始于秦汉时期,发展到今天,由于政治稳定、经济繁荣、交通便利,特别在对外政策上采宽松睦邻之策,大量香料从域外输来中土,令熏香风气盛极一时,成为生活上不可缺的常用物,广泛用于菜肴酒酿、美容装扮、衣服被褥、家居庭院,至乎疗病医方。
佛教和道教更不用说,修炼、祭祀、法事等等,已到了无香不欢的地步,与各类形而上的精神活动,紧密契合。
以西京长安般古老悠久的都城论之,一个武林高手绝及不上出色的香料师般受欢迎。在那种地方,仗武横行肯定死得很惨,持香乱闯,却是广结善缘。
符太的《实录》果然有用,勾出他的灵感,忽然间厘定了到西京的策略和方向。
想到这里,掏出《实录》的第二卷厚册巨着。
这小子应付安乐的手段很绝,尽管安乐认为他胡诌,可是不怕一万,却怕万一,如果是真的怎办,这样的险,安乐怎敢尝试?
对高力士这个太监,龙鹰亦感兴趣,仅看他能争得符太的好感,便知此人的不简单。是逢迎捧拍的高手中的高手,出神入化,不着痕迹。若然不过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偏是他在没有强硬靠山下,如女帝之于胖公公,却能处处逢春,消息灵通,活动能力之强,教人对他另眼相看。
在现今禁宫小人当道的情况下,一个太监竟不选边站。精确点说,是选择最不该选的第四代丑神医符太,足显示高力士非寻常者流。
高力士看到些什么呢?
他明言佩服的是女帝、胖公公和自己,竟不怕被符太拽露,当知他认定了“丑神医”为女帝后着的关键人物。如此眼力,使他成为禁宫内这方面的第一人。
龙鹰判断高力士有一定的诚意,符太乃他大志所栖的良木,因若要害符太,不但白费心机,且浪费时间,以李显护短的性格,对其有庞大影响力的韦后和武三思,亦要“耗子拉龟,无从埋手”,何况区区一个侍臣?
谁来找符太?
※※※
例行的施礼问安后,符太和宇文朔隔几靠窗坐下。此为符太细心之处,宇文朔不比一般高手,具有敏锐的直觉,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如面对面坐着,天才晓得他能否从眼神认出他是符太。
两人尙是首次接触,当然说的是“丑神医”的身份。以宫廷礼节论,宇文朔虽贵为地位超然的御前剑士,然而不经引介,直接寻上门,实嫌冒昧,不过宇文朔自然而然有种风范和气魄,可令任何莽撞之举变得理所当然,中节合度。
小敏儿奉上香茗。
两人以茶当酒,对碰一杯。
宇文朔打开话匣,言恳词切的道:“今次在下来拜候太医大人,实有一事求教。”
符太肯定他从宇文破处,晓得自己说过的所有胡说八道,忙严阵以待。道:“剑士大人……噢!他奶奶的……这个称呼似有点问题,称御剑又如何?不对!太剑拔弩张了。唉!鄙人恃长几岁,就唤宇文大人为老弟,这样说起话来可亲切点。”
※※※
龙鹰差些儿笑破肚皮。这小子这边说严阵以待,转过头又口不择言,然后果确好坏难料。一般的手段,对宇文朔起不到作用。符太的“插科打译”,说不定反可收“欲彰弥盖”之效。
符太或许想不到宇文朔专诚来访所为何事,他却隐隐猜得多少与晚宴有关系。
宇文朔已成关中区世家的领袖人物之一,乃田上渊不得不给面子的人,理应为翠翘夜宴的席上客。
可肯定宇文朔不明白符太为何竟在被邀之列。依礼数,凡出席者,均由主家早一步告知被邀者的名单,否则碰着对头人时怎办?闹个不欢而散便非常扫兴。
没有了李重润的宇文朔,会作出怎样的新取向?如果没有“范轻舟”与杨清仁令人扑朔迷离的关系,身为李氏皇族的杨清仁,该是上上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