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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556)



假如,忽然断去来自香家的财路,将出现何等状况?

乐琴轩一如沈香雪的其他杰作,把江南的园林艺术移植北方,引入永安渠之水,奠定全园的山水骨架,达至景景临水,体现了园在水中、水在园中的情趣。

亭阁楼台互为借景,分别以廊、桥相通,倒映碧波,还有树影、月影、唼喋游鱼激起的涟漪,浑然天成,营造出诗情画意的迷离天地。

霜荞亲身出迎,接得两人,过广场,朝正厅举步。

此时所有宾客均已入园,分聚于六座相连的楼阁,据霜荞之言,宾客逾千,举凡在西京的权贵巨贾、世家领袖,有点头面的全来了,盛况空前。如此大型雅集,于紧接三天的全城祝捷后举行,尤具特殊意义,尽显霜荞现今在西京文坛的地位,足可与闵天女相媲美,亦可见霜荞多么吃得开。

符太暗忖李重俊和他一方的人马,缺席机会颇大,皆因丢不起输球赛的颜面,不愿见人,更不愿与安乐狭路相逢,遭侮辱奚落。

接着另一个想法浮现脑海。

台勒虚云会否是其中一个宾客,默默旁观?想法来自玄妙的直觉,仿如大混蛋的魔觉。

霜荞非是走在长宁的那一边,而是在符太的另一边,却与长宁隔着他笑语连连,任符太如何迟钝,仍清楚自己成了今晚乐琴轩雅集的重心。

至少在今夜,其他人全为拱月的众星。

过千人聚在园内,却不闻喧哗之声,营造出引首以待他这个“正主儿”的氛围。

势成骑虎,符太显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本色,心忖老子怕过谁来,可面对千军万马而色不变,何况又不是上战场,不过说他奶奶的一台书吧!

想是这般的想,但如可立即拔足开溜,他毫不迟疑。

主厅为楠木大厅,五楹七架,硬山,开敞雄健,用料浑厚,以整体格局论之,此厅实为迎宾之所,一切由此而展开。

不入此厅,无以探其园林之幽秘,只此可见沈香雪匠心独运、布局引人入胜之处。

符太拾级登阶,离开停满马车的广场。人太多了,不少马车就那么停在门外车马道两旁。

正厅入门处上悬横匾,上书“蓬荜生辉”四字,加强了迎宾的味儿,令人倍添入厅一看的兴致。

本如蜂采花蜜的嗡嗡之音,于符太踏足主厅前的刹那,倏地敛收。最妙是由动转静是蔓延开去的,自近而远,当符太进入正厅,远近再无人语声,感觉有那么古怪,就那么的古怪。

眼前豁然开阔。

喝采鼓掌之声,震堂响起,此落彼起,采声从连接的桥廊如鹰展翅往两边蔓延。

他奶奶的,如此园林布局,令人大开眼界。

六座楼阁,环绕宽广约五十丈的小湖而筑,每座均设临湖平台,湖心以一别致的六角亭点睛,此时亭内放置着琴台,上有七弦琴,以具体的方式传达乐琴之意。

六角亭由正厅临湖平台延伸出去的雕栏长桥连接,另一边以同式样的长桥接通对岸楼阁的平台,气象万千。

星辉月色映照里,六角亭如被两边长桥捕捉、本自由漂浮湖面的神物。

正厅衣香鬓影,二百多人聚集堂内和平台处,见符太到,自然而然让出通路,让符太可笔直抵达湖桥。

每座楼台,尽为来参与雅集的仕女,一些是熟悉的面孔,部分则属初见。

在前面的两婢领路下,符太心中唤娘的朝湖桥举步。刚抵达时凝起说一台好书的雄心壮志,消失至无踪无影。

他情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在逾千人的面前,讲述打仗的故事。

霜荞挨近他,耳语道:“为了不让太医大人等候,刚才妾身献丑,奏了三曲,抛砖引玉,故现在轮到大人登亭细述河曲之捷。大人可知来宾们盼望大人,盼得颈都长了。”

符太大失平时水平,此刻才发现六座楼阁,其临湖平台均置满坐席,使宾客不用长时间的站立,椅旁设有茶几,可想象众人一边看自己耍百戏,一边喝茶或喝酒,想想也不由心内发毛。

我的娘!真的很不争气。

此刻长宁离开他们,在婢子引领下进入坐席,顺眼瞧去,立告眼前一亮,坐前排的安乐趁机和他来个眉来眼去,瞧她春风满面的模样,仍沉浸在昨天的胜利里。不过吸引他注意的,是坐在她身边的陌生美女,正以一双美目,好奇地打量他。

霜荞像他肚里的蛔虫般,点醒他道:“是独孤家的倩然姑娘呵!”

符太尴尬的往霜荞望去,眼睛余光看到坐另一边的是相王李旦和他的一众儿子,包括李隆基。

虽只一瞥,仍把握机会与李隆基的眼神来个短暂的接触,设法传递讯息,因今晚能否脱出长宁的香爪,就看李隆基了。

不知如何,他感到李隆基似有点心事,幸好仍收到他眼神的含意,略一颔首,至于李隆基是否真的明白,老天爷才知道。

踏上湖桥,小湖周围六座台阁,爆起更激烈的欢呼和喝采。

“大唐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第十一章 央亭说书

霜荞玉手穿进他臂弯,挨贴他,踏上湖桥,朝湖央亭举步。虽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举动自有种闲适自然的感觉,令人感到她对丑神医的义助,心存感激、尊重。尤其在这个男女风气开放的时代,没人当为一回事。

她的身体很柔软,碰着她有股从心里钻出来的舒服,管她娘的是什么媚术,在这丑医示众的一刻,她不啻冰天雪地里的唯一暖源。

难道她感到自己怯场?

老子怎可以这么不济事?

霜荞偕他踏足湖桥的同一时间,另有三女呈品字形由对岸沿桥迎过来,速度与他们同步,两组人将同时抵达湖央亭。

后两女捧着上放酒瓶杯子的托盘,前一女双手环抱,手穿入宽大的袍袖里,符太虽一时因亭子阻隔瞧不清楚她的花容,仍感她比起跟在后方的婢子,若鹤立鸡群,身长玉立,体态美至难以描拟,扎着美人髻的秀发乌黑发亮,充盈青春健康之美,且皮肤白嫩,衣着淡雅,与她距离虽近百丈,仍似可以嗅到她香躯散发的淡淡清香。

四方八面的喝采声敛止下去,符太可肯定非因自己,而是为了可屏息静心,欣赏此女仪态万千、摇曳生姿的动人美态。

霜荞见他打量对岸来者,在他耳边轻柔的道:“是妾身的亲表妹都瑾,今年刚满十七岁,天生一把好嗓子,到京师来跟妾身习琴,刚才她初试啼声,伴琴唱了三曲,颇得赞赏。”

不断接近下,符太可清楚瞧见都瑾的玉容,她确长得异乎寻常的美丽,楚楚动人,绝对可与小敏儿相媲美而不逊色,除了姿容秀美外,还予人生动活泼、灵巧伶例的印象。

虽然很难从这般出众的美女身上联想起阴谋诡计,符太却不得不循这个方向想。如若不惜工本的建华宅、办雅集、邀老子来说书,就是为了令都瑾巧妙登场,那真想不到台勒虚云为何这样做?有什么值得这么去做?既想不通,当然测不破都瑾现身乐琴轩的原因。

霜荞和符太先一步抵达湖央亭,惹起另一阵采声,都瑾领两婢抵达符太前方,动作一致地福身施礼,齐声娇唤道:“太医大人请用酒。”

霜荞放开符太,从婢子的托盘拿起一个酒杯,送入符太手里。

肯定是老天爷一手炮制出来,再由玉女宗的玉女加以后天训练,专到人间里迷惑男人的尤物都瑾,两手从香罗袖滑出来,以其纤长优美的玉指,从另一婢盘上提起酒壶,另一手轻扶壶口,将美酒注入符太持着的杯子去。俏脸红扑扑的,似羞不自胜,但又不得不完成奉酒的使命。有那么动人,便那么动人。

霜荞亦拿起自己的酒杯,让都瑾为符太斟酒后,来伺候她。

嗅着都瑾的香气,符太虽不住提醒自己,眼前乃大江联最厉害的秘密武器,可是仍要在她惊心动魄的美丽下,诚惶诚恐,惟恐唐突佳人,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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