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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554)



李显醒觉了。

他的娘!现时即使有敌杀至,他亦边读边打,欲罢不能也。

一向不懂说讨人欢喜的话的太少,如何可一鸣惊人,成为西京独此一家,又最引人入胜的说书者?

霜荞举行这场说书雅集,目的何在?

一切即将揭晓。

※※※

符太坐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长宁身旁,发香、衣香、体香扑鼻而来。

他嗅觉的灵敏,纵未比得上大混蛋的魔鼻,相差肯定不大远,坐得这般亲近,大公主尊贵的身体,等于在气味的层面上向他完全开放,确香不迷人人自迷。

长宁是有了驸马爷的公主,这么挤在同一车厢里,连不懂宫廷礼仪、规矩的符太,也知于礼不合,何况还肩并肩的?

不过!有其母必有其女,李显又宠纵惯了,她公主心甘情愿、纡尊降贵的来相就,谁敢哼半句。

马车开出。

长宁挨过来,未语先脸红,凑在他耳边道:“母后特别吩咐,太医大人的说书,万勿触及北帮的事,免惹起争议,大人办得到吗?”

符太心忖这就是顺水人情,说出来又如何?在现今情况下,没半丁点意义。点头答应。

长宁如释重负的,坐直娇躯,轻轻道:“太医善解人意。”

符太失声道:“鄙人善解人意?天下间除大公主外,恐怕没半个人这般看。”

长宁“咭”的一声笑出来,别过俏脸白他一眼,含笑道:“哪有人像太医般,忙于否认别人的赞赏,惟恐给误会是个好人来的。”

符太洒然道:“大公主明鉴,鄙人从来不是好人。”

长宁欣然道:“可是呵!长宁也从来未听过,当然亦未见过,太医大人有任何坏蛋的行为。”

以她尊贵的身份,对一个臣属说出如此语带双关的话,非常露骨,含有鼓励符太变坏的意思。

不过,符太见她娇躯仍坐得端庄笔直,心中大定,晓得她与安乐在作风上大有分别,换过是安乐,即使不立即投怀送抱,至少香肩已紧挤着他。

然而,奇怪的是,长宁对他的诱惑力,比之安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是基于“物以稀为贵”的人性,声誉比安乐好上很多的长宁,于男人来说,得她青睐更难能可贵,诱惑力因而大幅提升。

符太费了一番心力,压下妄念,暗忖能否过此色关,路途远近是个关键,问道:“都凤大家的新宅,位于城中何处?”

长宁展示尊贵公主调皮的一面,喜孜孜的道:“不告诉大人,下车时,可有个惊喜呵!”

符太头痛起来,路途该近不到哪里去,有一段时间须捱过,另一方面,又大感刺激,谁晓得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不由记起国宴之夜,她因自己应允说书,说过若自己对她有要求,她不会拒绝的话,感觉强烈度更大幅攀升,心知糟糕。亦无法想得通,自己为何抵不住她的诱惑?

※※※

符太不明白,龙鹰却了解,因曾为过来人。

以前的符太,铁石心肠,在感情上刀枪不入,可是,柔夫人拔开了压妖葫芦的塞子,释放出葫芦内色欲的妖魔鬼怪,再难心如冰雪。

第二个原因,是因处于非常时期,像一条绷紧的弓弦,渴求可喘息放松的机会,好忘掉现实庞大至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

第三个原因,乃人之常情,如当年他憧憬得到太平,又似现在般想得到曾为准太子妃的独孤倩然,离不开以稀为贵的道理。

符太不敢碰安乐,长宁又如何?

安乐任性妄为,肆无忌惮,不畏人言;长宁本身却非荡女,且对驸马有顾忌,和她相好,只可以偷偷摸摸,仅此已大添私通偷情而来的滋味。

宫廷是个大染缸,谁能幸免?

※※※

长宁轻柔的语声在耳旁响起,醇似佳酿,柔软如一床棉被,仿若夜半的枕边私语,钻入他耳鼓内呢喃着道:“长宁不知多么渴望,每天起来,都有个人可予长宁惊喜,偏晓得只有在梦里才能发生。”

唉!我的娘!这是个怎么样的人间世,尊贵的公主竟向自己细诉心事,展露她庄重自持下,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

长宁最大的问题,是身出帝皇之家,性格决定于皇室的风气,而有着这么的父皇、母后,想出淤泥不染吗?难矣!

此情此景,她说话的内容其实不顶重要,重要是她温柔如枕的说话方式,惹人遐想至极,令符太大有和她亲个嘴、摸几把、看其反应的冲动。

马车驶出兴庆宫西南角的金明门,门卫致敬的吆喝声,唤回符太的魂魄。

符太一边大骂自己不济事,同时收摄心神,警告自己勿要臣服在长宁的诱惑下。

马车走一段路后,转弯,左面东市。

“太医为何不说话?”

符太压根儿没想过回应,因怎么说,均令他陷身“险境”,勿说公主与臣属,现时他们之间,连一般的男女之防也不存在,帘内的车厢一如暗室,稍一不慎,立出乱子。

长宁说过的那两句话,是催情的符咒。

符太被逼道:“天天惊喜,是不可能的事。鄙人此生未尝过惊喜,惊骇倒多的是。哈哈!”

长宁“噗哧”娇笑,横他一眼,凑近少许道:“太医骗人,除非能预知未来,否则总有些事,是事前没想过,忽然发生,令人感到喜悦,就是惊喜了。”

符太心忖她肯扯三拉四,就最好。行车虽缓,终有抵目的地的一刻。他奶奶的,回程时怎都不可以再和她共乘一车,那将是高危的一程。

为了不让对话停下来,随口问道:“公主有什么特别难忘的惊喜呢?”

长宁道:“最大的惊喜,发生在房州,大相迎父皇回洛阳的马车队驶入宫门,忽然间,一切都不同了,过去紧缠着我们的愁思忧虑,一扫而空。”

符太不得不同意对长宁来说,确为最大的惊喜,令她铭记心头。而于她最大的惊骇,不用问亦该知是李重润和永泰的遭害,当然不说出来。

长宁缅怀的道:“可是,长宁总忍不住记起房州时的日子。”

符太心生感触,自己小时在本教的日子,本不堪提,然而,总难忘记,问题不在此时期有多少值得回忆的事,而在其深刻度,于深心内留下了永难磨灭的伤疤和印记。在那样的恶劣环境里,闯出生路,岂可或忘。

房州时的李显夫妻,二人同心,互相扶持,这样的关系早一去不返。长宁非是安乐,肯定心有憾然。

长宁的声音,似从千山万水之外辗转传入耳内,道:“另一个长宁永难忘掉的惊喜,发生在洛阳东宫。”

符太从沉思醒过来,怎想到大公主可勾起他对遥远过去的回忆,或许是因车厢内动人的气氛,又或因被她细诉心事惹起的情怀,确与平常很不一样。

马车右转,改向西行,走上北里南面的二级街道。

符太插不上口,朝她望去。

四目交投,男女两方似消受不起,各自避开,暧昧微妙。

符太心呼糟糕,长宁一双明眸透射火热的神色。

亦百思不得其解,证诸眼前大公主的行事作风,确非像安乐般乃天生荡女,起码端庄自重,却怎会对自己这个长相丑陋的人动了春心?

第十章 车内衷情

长宁以蚊蚋般微细的声音,含蕴着丰富的情怀,幽幽的道:“从房州返洛阳,不久便闻得太医大人的大名,知大人医术如神,短短数天内,先后治好父皇、母后和汤公公的陈年旧症,妙手回春,神奇至令人难以相信。然而大人旋即远行,令长宁缘悭一面。”

符太心忖那个非是老子,是大混蛋龙鹰,亦感错愕,大公主的上文是另一难忘的惊喜,接续的竟是对“丑神医”芳心内的印象和感受。难道“自己”竟然是她另一个深刻难忘的惊喜?此事从何说起?

心生好奇下,自然往她瞧去,好从她的神态表情得到多点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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