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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情况下,韦宗集团的政治根基非常薄弱,只看李氏皇族有没有能者出而领导群臣,扳倒韦宗集团。
台勒虚云的鸿图大计,具体成形。
龙鹰苦思道:“如何可多争取点时间?”
台勒虚云轻描淡写,似不经意地道:“轻舟认为你与田上渊,在宗楚客的撮合下,有和解的可能吗?”
龙鹰听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与争取时间有何关连?愕然朝他瞧去。
好半晌后,龙鹰答道:“至少表面上大家缓和下来,使宗楚客不用那么为难。”台勒虚云道:“若和解的条件,是轻舟须立即离京,返扬州去,从此河水不犯井水,轻舟答应吗?”
龙鹰失声道:“岂非着小弟回家等死?”台勒虚云欣然道:“轻舟放心,此事绝不会发生。”
龙鹰呆了半晌,不解道:“小可汗怎能说得这般斩钉截铁的?”
台勒虚云道:“现时我们已晓得,无痕无迹致李显于死的手段,掌握在田上渊之手,等若捏着宗楚客咽喉,不到他不从,这样的情况下,田上渊岂肯纵虎归山?”龙鹰点头道:“田上渊定要杀我。”
台勒虚云从容道:“轻舟终掌握其中的关键。”
又道:“若我是田上渊,会向宗楚客开出条件,就是范轻舟一天在生,他绝不向九卜女下达取李显龙命的指示。”
龙鹰精神大振,道:“此招狠辣,不到老宗不答应,然却正中我们下怀。”
台勒虚云道:“干不掉你又如何?”
龙鹰差些儿抓头,愕然无语。
台勒虚云道:“政局的变化,不因人的主观愿望左右,没有一成不变的策略。受制于环境和时机下,必须因事制宜,因时制宜。”
稍停后,沉声道:“宗楚客非是善男信女,论阴谋手段,只在田上渊之上,田上渊识他多年,不会不知。故此我刚才说的那个情形,将从他们两人间以前的交往,以其应有的方式衍生出来,便如我和轻舟般,任何最后达成的协议,均有着因和果的关系。”
龙鹰不得不心服,台勒虚云厉害处,是可透视表象,看见深层的东西,这种与生倶来般的洞察力,源于对人性的了解。
如他说的,若把老宗和老田的关系,定调为被胁迫者和胁迫者的二分情况,实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那李显驾崩之日,老宗立即掉转枪头,全力对付田上渊,以举国之力,将北帮连根拔起,一如女帝当年对付金沙帮。
故此田上渊虽有所恃,却不敢有风使尽幢,而是知所保留,好与宗楚客达致某一协定,令合作的关系可持续下去。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说到底能维系两大奸人的,仍是利益。
台勒虚云悠然道:“杀不了轻舟,田上渊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但求一个可杀轻舟的最佳时机。”
龙鹰动容道:“对!李显驾崩之日,最佳时机将出现,若我仍在西京,必难逃毒手。”
台勒虚云道:“不但你立陷险境,所有与你有密切关系者均成目标,他们可环绕着李显的猝死,罗织罪名,一举清除反对他们的势力,为韦后未来的登基铺路。那时,即使轻舟逃返南方,他们仍可凭官府和北帮的力量,对轻舟和竹花帮来个穷追猛打,赶尽杀绝。”
由于韦后走的是当年女帝的旧路,也是唯一可成功达至目标的路向,前车可鉴下,几可预见未来的发展。
廓清障碍,韦后的皇帝梦水到渠成。
台勒虚云一字一字缓缓道:“故而今天在与田上渊谈判前,轻舟须先弄清楚所处的位置,该做的事。际此与光阴竞步的情况下,不容失误,且寸阴必争。”
龙鹰心忖幸好与台勒虚云结盟,是友非敌,有共同目标。否则如任他在暗里谋算,非像如今般为自己厘清形势,出谋献计,一来一回,相去千里。
虚心的道:“小弟该怎办?对政治我一窍不通,想培植出皇族的新势力,实苦无入手之策。”
台勒虚云微笑道:“轻舟勿妄自菲薄,说到玩政治手段,轻舟不在很多老手之下,且是在某一时机下,妙手偶得。”
接着道:“轻舟可知宗楚客为何如此顾忌轻舟?冒着与田上渊决裂之险,仍要收买。”
龙鹰大为错愕,道理还不简单?但知台勒虚云有此一问,背后定有原因。
道:“小可汗赐示。”
台勒虚云双目神光闪闪,道:“任何今昔的比较,均须以李显驾崩的一天为准。”
龙鹰一时间没法掌握他天马行空的思考方式,只有听的份儿。
今回可算是他们全面合作的展开,因着共同的利益,不用讨价还价的,一切理所当然,合作建基于坚实的基础上。
台勒虚云道:“比对当年高宗皇帝病殁,未来李显的突然猝死,两者间有一根本的差异,就是在京师之外,有一股能左右皇权谁属的力量,而这股力量非但无法镇压,且不可压抑。妄动之,势惹火焚身。”
龙鹰如梦初醒的道:“对!郭元振!”
他非是没想过,而是因郭元振的实力,等于他龙鹰的实力,却是备而不用,乃无计可施下的最后一着,因而在宫廷斗争上,不被列入他考虑的范围。
又苦恼的道:“大帅是有自己主张的人,没人可支配他。”
台勒虚云欣然道:“本人想问轻舟另一个问题,若能推翻韦、宗的政权,谁登上帝座,可令人人拥护,顺理成章?”
龙鹰暗想他心里的皇帝人选,肯定不是李重福、李重茂,亦不是杨清仁,因其尚未具此威望,且为李显的远房亲戚,如非进据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排队仍未轮到他。
答道:“李旦!”
台勒虚云赞道:“轻舟还说不懂政情,只是这个明见,已没多少人看得通。在两方势力恶拼剧斗之时,韦、宗捧出的是李重福或李重茂,另一方必须捧出个可压着李重福、李重茂的人,此人就是曾当过皇帝的李旦。我们这个认知非常重要,可使我们有策划未来的清晰方向,事半功倍。”
龙鹰叹道:“小可汗说的,小弟连想都未想过。立下未来的骨干后,我们如何建起能与韦、宗拮抗的新势力?”
台勒虚云道:“关键人物不是相王,亦非清仁或任何人,而是‘玩命郎’范轻舟。”
假若与台勒虚云不是处于目前般合作无间的关系,又刚得闻他纵横捭阖的鸿图伟略,乍闻之,定误以为被他拆穿了“长远之计”。
台勒虚云高明处,是定出与龙鹰没任何冲突的短期目标,即使龙鹰另有想法,好应留待李旦成了皇帝之后。
龙鹰道:“小可汗太抬举我。”
台勒虚云道:“我是实事求是。在当前的形势下,轻舟不单为能游走于各大政治集团之间,更是唯一可统合反对势力之人。轻舟办到一件事便成。”
龙鹰想破脑袋亦想不到可以是怎么样的事,大讶道:“小可汗指点。”
台勒虚云好整以暇的道:“就是请得郭元振从北疆向西京发出贺函,赞扬皇上任用清仁为右羽林军大统领,是英明神武的决定,并在事先暗里让相王、长公主晓得此事。”
龙鹰的头皮又发麻了。
此乃“一石激起千重浪”之计,几不花成本,效用则无从估量。
挟河曲大捷之威,郭元振继黑齿常之之后,成为中土无可争议的明帅,对将兵固有庞大的影响力,也是万民景仰的军事上的代表人物。经他点名赞赏^杨清仁“一登龙门,声价百倍”,只要不是韦宗集团者,不论朝中大小官员、京师内的将兵,均对声誉一向不差的杨清仁刮目相看。
台勒虚云这番话巧妙之处,是不着痕迹地完成造皇大计的第一步,也是跨得最远、最重要的一步。
只恨在现今的情况下,不到龙鹰拒绝,亦无更好的选择,不如此做,如何可助长反韦宗集团的势力?难道坐着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