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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韦后和宗楚客的车马队,另一边是李旦和太平的,均是人强马壮,不乏一流好手。
际此非常时期,不论宫内、宫外,没人敢掉以轻心,时刻处于戒备状态。这个叛变余波未了的时刻,京城该严禁平民的集结,但禁令当然影响不到韦后、宗楚客,或李旦、太平两个身份特殊的皇族成员。
皇帝所在处,乃禁地里的禁地,故此四人的随员,均不可随主子进入宫内,形成眼前广场上热闹的情况,然没人敢喧哗谈笑,各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话,气氛凝重。李显突然召开内廷会,异乎寻常。
特别是李旦,正被韦后和宗楚客软禁,不准出相王府半步,现在竟然由皇帝亲自解禁,益发使人感到情况并不简单。
龙鹰甫踏足广场,立即令人人瞩目,广场上的各路人马,即使未见过他的“范轻舟”,亦从他的衣着和招牌般的胡须,认出他为谁。
剩是他的自出自入,已令人感到惊讶,大惑不解。
杨清仁正与两个长公主的随员闲聊,迎上龙鹰搜索他的目光,告罪后朝龙鹰走过来,笑容亲切自然,确有其神采魅力,即使是敌非友,对他又认识颇深,一时仍为他摄人的风范倾倒。
龙鹰隔远抱拳行江湖礼,道:“小弟向河间王请安!”
杨清仁还礼,来到他身边,欣然道:“范当家确能人之所不能,甫抵西京,立将似不可逆转的势头,完全扭转过来。”
龙鹰微笑道:“是否真的如此,还看河间王的能耐!”
杨清仁双目精光闪现,讶道:“范兄何有此言?”
龙鹰环目扫视,见仍是人人注视,虽因距离远,他们又自然而然聚音成线,不让他人旁听,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密话,总感人多耳杂,并不适宜。
道:“我们随便走几步。”
杨清仁皱眉道:“皇上指定要本王在主殿外候命,不大好吧!”
龙鹰笑道:“信我!”
领路走回去。
杨清仁忍不住问道:“范兄晓得皇上何事召我来吗?”
龙鹰压低声音道:“当然清楚,否则不懂来找你老兄。恭喜!恭喜!如无意外,稍后小弟须改称老兄为右羽林军大统领哩!”
以杨清仁一贯的冷静,闻言仍不由雄躯一颤,现出罕有在他身上出现的情绪波动。
他的心情,龙鹰是明白的。
杨清仁以皇族远房亲戚的身份回归,抵达洛阳立即一鸣惊人,凭其神算助李显避过“两大老妖”的剌杀,取得李显的信任。可是,却因女帝清楚他杨虚彦后人的身份,虽封其为王,然一直压制他,不予他参加任何公职的机会,将其投闲置散,声誉虽高,但只能依附太平,方不致成为闲人。
神龙政变,他在以众凌寡的优势下,仍未能击败龙鹰,令他的声势受重挫,又被顾忌他者如韦后、武三思等全力打压,比之女帝时期,更有不如。
空有皇族的身份,文才武功,远在任何李唐子弟之上,却始终不能打进大唐朝的权力圈子,肯定令他耿耿于怀、郁郁不乐。
此时乍闻喜讯,喜出望外,不在话下,且造梦未想过是此堪称京师内最重要的军职。
杨清仁一时说不出话来。
龙鹰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感激。
自从杨清仁亲身“验证”,他没怀疑过龙鹰的“范轻舟”,兼之“范轻舟”一直谨守承诺,不泄露他为反贼组织大江联要员之一,虽然若能干掉“范轻舟”,他毫不犹豫,但既杀不掉,只好接受现实,来个相安无事。
今趟无瑕远赴南诏,进一步证实龙鹰还龙鹰,范轻舟还范轻舟,杨清仁对“范轻舟”再无心障,剩下的,是大家如何合作的问题。
于杨清仁这类大奸大恶的人来说,和他说什么都没用,但先是“范轻舟”没向“龙鹰”泄露杨清仁的身份,眼前又摆明自己之所以能坐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与“范轻舟”有直接关系,过往的“恩恩怨怨”,遂于此刻一笔勾销。
杨清仁患得患失的道:“怎可能呢?”
龙鹰道:“老兄可知皇上刚撤掉韦捷那小子的所有军职,且是当着娘娘和老宗面前颁下皇命,此回老宗叫‘上得山多终遇虎’,占尽甜头后不懂收敛。也是操之过急,不明白将大批蠢人硬捧上各大要职,好讨娘娘欢心,本身乃多么愚蠢的行为。”
两人离开主殿范围,沿廊道朝养日厅的方向举步。
麟德殿内处处站岗、关防,殿与殿间防卫森严,如临大敌似的,正处于最高的警戒状态。见到“范轻舟”,肃立敬礼,只是这般的场面,足令杨清仁对他刮目相看。
杨清仁道:“我仍不明白。”
他没再自称本王,一副大家江湖兄弟的格局。
假设“范轻舟”确如无瑕从“龙鹰”处听回来般,没野心,只寻刺激,爱玩命,那杨清仁和“范轻舟”间,压根儿没有利益冲突的问题,除非杨清仁要杀人灭口,不过那是“鸟尽弓藏”,当杨清仁坐上帝座后的事。现在再和“范轻舟”过不去,等于和自己过不去。
如龙鹰所料,此着一下子将杨清仁完全绝对地争取过来,暂时纡缓了给台勒虚云在旁鹰瞵鹗视的压力。
且大利追求无瑕。
在龙鹰心底里,他最大的恐惧非是宗楚客、田上渊,也不是杨清仁、香霸或洞玄子,而是台勒虚云和无瑕。
杨清仁心情复杂,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沉吟道:“这个位子并不易坐。”
龙鹰道:“否则何用出动老兄你?不过,可以放心的是,一天在我们头上当皇帝的仍是李显,你的位子便稳如泰山,其他的,就要老兄去争取,设法换出老宗的人,至于韦氏子弟,多一双杀一双,他们永难得到军方的拥护。他奶奶的,比之武氏子弟,他们远有不如。”
杨清仁探手搭着他肩膊,凑在他耳边道:“范兄,清仁真的非常感激,字字真心。”
早在他举手一刻,龙鹰及时以“横念”改变体内经脉状态,避过一劫。
骗杨清仁较容易,若被他发觉体内真气压根儿非真气,又提出来和无瑕讨论,那龙鹰立即呜呼哀哉。
穿过被飞骑御卫重重把守的门关,进入养日厅前的小广场,立在台阶下的宇文朔、符太、宇文破、高力士和三个飞骑御卫副将级以上的将领,目光全往他们投过来。
高力士打恭作揖的迎上来。
两人止步。
高力士来到两人身前,以低至微仅可闻的声音道:“成事哩!只待正式颁旨,现时在争辩册立太子的事,非常激烈。”
又向杨清仁恭贺。
不可能的事,终成事实。
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后,杨清仁心情之畅美痛快,可想而知。
宇文朔、符太等做戏做全套,蜂拥过来。
宵禁令于黄昏前取消,公告全城。
对政治本一窍不通的龙鹰,于今次的“争权夺位”,显现出充份的智慧。
最关键处,乃杨清仁“李唐子弟”的身份。自大唐开国以来,京畿重要的军职,特别涉及皇帝的安全,多任用皇族成员。至女帝,为改朝换代,将皇族险诛杀殆尽,李显登位时,几无可用的宗亲。
在这样的背景下,李显起用李氏子弟,出任宫内重要军职,理所当然。像宗楚客般的“外人”,很难反对,只能从人选本身的才智、武功,提供意见。不过,宗楚客既对没有建树的韦捷毫无异议,于曾力抗两大老妖,又和龙鹰决战校场的杨清仁,惟有闷声不响。
韦后本是可在此事上作出反对的人,然而毁谕却使她陷于下风,尽显其盲目起用韦氏族人,用人惟私的缺点。兼之李旦、太平两大皇族巨头助阵,说不到几句,给李显拍板决定。
讨论得最激烈的是有关册立太子的事。
事情原本非常简单,不是李重福,就是李重茂,宗楚客偏以李重俊仍然在逃,李重福、李重茂未知有否参与叛乱为由,请李显将决定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