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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朔哑然笑道:“等运到!形容贴切。”
三人移到矮墙坐下,均心舒神畅,因再非无家可归,至少有道矮墙为伴。坐下去后,均有不愿站起来的慵懒滋味。
龙鹰坐中间,左边的符太凑近他,道:“看!没人敢站近那辆马车,似马车载着的是瘟神煞星。”
龙鹰点头同意。
在荒原舞对街处,聚集逾百人,因荒原舞开始施展解数,不再卓立不动,而是以暗含舞蹈的精妙动作、表情,大幅加强他歌唱的感染力,为此在他对面街的位置,看得最清楚,观者遂全体移师到街的另一边去。
虽为清唱,但因其超凡的歌艺,令人于无乐处听到音乐,其声线本身已是动人的乐器。
可是,马车在处左右无人,最接近者,仍有丈许的距离,若似生人勿近。
宇文朔充满希望的道:“看吧!曲罢解囊,定是这样子。”
龙鹰笑道:“你比小弟更饿!”
宇文朔没愧色的道:“我的情况较特殊,像个大病初愈的人,不愿续困榻上,在克制多年后可稍微放纵,于现时来说,莫如大吃大喝一顿。”
符太道:“人就是这样子,愈缺的,愈需要,平时偏不懂珍惜,我不知多么怀念最后入口的那块干肉。”
蹄声大起,十多骑从大街远处弯角现踪,没停留的奔来,踢起泥尘,比对起荒原舞的歌声,等若煮鹤焚琴,大煞风景。
符太道:“找碴子的来哩!”
宇文朔道:“我确打开了灵窍,换过以前,我只就表象观察,认为这批人态度嚣狂、目中无人,不会断定他们是来找碴子,现在却清楚掌握到他们杀气腾腾,不怀好意。”
符太道:“我们索性放手大干,还乘机勒索一笔钱财,如何?”
龙鹰沉声道:“太不合常理哩!我们须静观其变。”
的确不合常理,街头卖唱卖艺,等闲事也,怎须劳师动众的干预?除非符太和宇文朔都瞧错了,这批十多个声势汹汹的骑士,只是恰巧路过。
领先的一骑,来至离荒原舞不到五丈,忽然勒马,战马人立而起,其位置刚好隔断了神秘马车欣赏荒原舞献歌的视线。
龙鹰三人生出异样的感应。
后至的骑士纷纷勒马,有三骑留不住步,越过领头的骑士,方停下来。
情况忽然清楚分明,来者共十七骑,摆明是冲着荒原舞而来。这就令三人百思不得其解,荒原舞初来甫到,根本没时间结怨。
在对街听歌的,大部分人退往更远的地方,显然对这批骑士有顾忌,不愿被殃领头者大喝道:“兀那汉子!见我们到,仍敢吵吵嚷嚷,是否活得不耐烦了?”他说的是不纯正的汉语,带着吐蕃语的口音。
三人听得心中一动。
此地该位处青海高原,地近吐蕃,吐蕃语当如汉语般流通,对方是吐蕃人,竟不说吐蕃语,就是“欲盖弥彰”。
龙鹰更是心叫糟糕,皆因想深一层,与鸟妖掉换处境,绝不会找这么一个龙蛇混杂、无法无天的是非之地来与侯夫人会合。想想山南驿便明白,到那里会合而又不惹人注目,难乎哉!
以鸟妖行事的作风,不论与钦没晨日交往了多久,交情有多深,当生死攸关之际,绝不让钦没有出卖他的机会。像田上渊般只信任鸟妖,鸟妖亦只信任侯夫人。除侯夫人外,没人晓得鸟妖逃出北疆的路线和方法。
边城驿究竟与鸟妖或侯夫人有何关系?
荒原舞歌声渐敛,终于收止,然仍余音萦耳,非是草草收场。他似并不觉察有人出言恐吓,不受影响的完成歌曲的尾段。
领头的恶汉右手按到挂腰马刀的刀把去。
四周听歌的百多人,远远近近爆起叫好喝采的响声,还有人鼓掌,通过对荒原舞的赞赏,和十七个充满敌意的骑士对着干的模样。
在群众的庞大压力下,本气焰滔天的骑马恶汉们相对下变得势孤力薄,威势被削。如此情况下,若悍然出手惩戒荒原舞,不但不近人情,且会激起公愤,令他们登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尤可虑者,是唱罢一曲的荒原舞脸露真切的笑容,向各方向的支持者打恭作揖,表示感谢,气定神闲的,视这批干涉者如无物。
龙鹰等三人交换个眼神,知大家心里想的乃同一件事,赞赏有啥用,打赏方实际。这个想法仍盘据心里的当儿,一声“给我打赏”,自神秘马车内传出。
整道大街,立即静至落针可闻。
女声温柔婉约、悦耳动听,以汉语说出的四个字,简单的一句话,于这雪粉飘飘的边界驿镇,令人人生出“惊艳”的感觉。
接着有另一女声回应,虽听不懂她说什么,总猜到是领命一类的话。
宇文朔愕然道:“天竺语!”
龙鹰和符太你眼望我眼,大感离奇。
坐在马车御者位置的大汉如正下着的飘雪般,似没重量的羽毛给风刮起,落往车门,拉开门。
这一手漂亮至极,进一步镇着不知该否出手教训荒原舞的众恶汉。
即使以龙鹰等三人的标准,此汉的身手仍可跻身一流高手之林,以他的武功,竟屈居御者,车内女子的身份,耐人寻味。
三人怎想过,从遥望边城驿开始,到此一刻,处处迷雾,如置梦域。
万众期待下,却没有出现众人期待的情景,就是美婢奉她小姐之命,袅袅婷婷下车的动人场面。
于大汉拉开车门的刹那,白影一闪,接着越过车顶和拦在马车和荒原舞间的骑士,在填满雨雪的空间灵巧如狸的连续三个小空翻,斜斜横过逾四丈的车马道,精准地降落在离荒原舞不到半丈的前方。
迅如轻烟的影子,终化为人形,然众人仍是缘悭一面。
女子素白裳衣,款式不类中土女子的衣裙,最引人触目是露出两边刀削般的香肩,又披上鹅黄色的轻纱,古铜色闪闪发亮的肌肤如给薄雾掩遮。
她背着所有人,包括最接近她的恶骑士,不过,剩她苗条修长的背影,足令天下男人动容。
此女绝非伺候主子的婢女之流,而是贴身保护车内女子的高手。
以龙鹰的魔目,仍未能得窥全豹,然对其侧脸轮廓的惊鸿一瞥,看到她轮廓极美,眉目如画,绝对配得起她优美的身形体态。
宇文朔说得对,此姝高鼻深目,肤色棕黑,为天竺不可多得的美女。
荒原舞用神看着她,双目闪闪生辉,不知如何,三人总感到荒原舞在这一刻,与他们深悉的那个人有点儿不一样。
天竺女说话哩!只得荒原舞听得到。
龙鹰非是不想知她说话的内容,却因肚子咕咕在叫,又未从魔奔回复过来,可以懒便懒。
街上、街边百多人,个个屏息静气地瞧着天竺女郎说罢,将以香帕包裹着重甸甸的物件,奉予荒原舞。
龙鹰等三人最关心的,是手帕包裹的是金银珠宝,还是一块供荒原舞果腹的糕饼?其他人关心的,就是天竺女顺众之所愿,转过身来,让大家得睹她的玉容。
众骑士聚到一块儿,噤若寒蝉,被驾车大汉和天竺女先后露的两手完全震慑。
跑惯江湖的,均知想活得长久些儿,又或可寿终正寝,首讲眼力,知哪些人是惹不起的。特别是天竺女快如电闪,凌空从他们上方掠过的惊人身法,着地时的轻松写意,乃江湖上罕得一见的高手级数,且对方摆明在示威,若还不识相,势为火并之局。
天竺女的显露锋芒,有其必要,为的是荒原舞,如众恶汉事后找荒原舞出气泄愤,等于与天竺女一方结下梁子,那众恶汉便须秤坪是否有这个斤两。
荒原舞低声道谢,将小香帕包纳入怀内去。
天竺女又多说几句话,荒原舞不住点头。
吆喝传来,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原来驾车的大汉催马开车,朝雪粉茫茫大街另一端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