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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到这刻才真正明白,悔之已晚。
接着可怎么办?如何可恢复过来?怕老天爷方清楚。
平时虽晓得沙面很热,但因有魔气护体,不以为意。现今趴在沙面上小片刻,已感灼热难耐。
幸好已入夜,不过首要之务仍是先爬起身,否则即使不被热死,也被冻死。
要站起来,须先卸下背负的荒月弓、箭筒和水袋,它们像一座山般压着他,使他没法动弹。
龙鹰心忖自己也有今天。
人有三衰六旺,现在走的肯定是最差的运,还不知能否恢复过来,若永远是这个魔功尽废的情况,那就宁愿死在沙漠里。魔种的路,是没有回头路的。
此时他给沙子热气灼得全身冒汗,沾上沙尘,黏着眼、耳、口、鼻,那种难受,怎都说明不了。
足音传来。
龙鹰正热得头昏脑胀,失去分辨方向的能力,心中唤娘,若来的是敌人,怎办好?
第十七章 时移世易
宇文朔和符太一左一右,将龙鹰挟得站起来,齐往他由头瞧至脚的仔细端详。
符太吁出一口气道:“给你这家伙差些儿骇坏,还以为你给人照胸打了记重的,又或肚子给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原来只是几道皮肉之伤。”
宇文朔道:“看来是脱力了,鹰爷能活勾勾的走出来,本身已是神迹。”
说话间,像荒原舞、虎义扶着管轶夫般,步伐不停的朝北走。
龙鹰如腾云驾雾,在沙地上不费任何气力的疾驰,举手抹掉黏在脸上的沙子,苦笑道:“不是脱力,是脱种,脱的是魔种,他奶奶的!你们两个怎会在这里,这般巧。”
符太眉飞色舞的道:“真痛快!自练成‘横念’后,还是首次能放手而为,打得拓跋斛罗那家伙左支右绌,叫苦连天。”
宇文朔道:“不过那家伙确厉害,捱了你全力一击后,仍有余力挡了我们好一阵子,到实在支持不住,才脱身远遁。我们怕他改去追荒兄他们,立即往北走,本想追赶他们,但不放心你,又想到在半途截敌,怎都好过与荒兄他们一起被赶上,遂守在这里。”
符太哂道:“先是见大混蛋你气势如虹的从沙尘里奔出来,岂知走不到十里,竟整个人仆在沙上,还以为你伤势发作,哪知只是你什么娘的脱种。”
劫后余生,两人均情绪高涨。
任何人能在刚才的情况下,仍然好好活着,均可额手称庆。
宇文朔关心的道:“好了点吗?”
龙鹰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道:“感觉古怪,虚虚荡荡的,却出奇地平静,只想睡觉。”
宇文朔大吃一惊,道:“千万勿睡着,怎都要撑下去,挺得住可雨过天青,否则功力将大幅倒退,此为教在下修苦行的天竺老前辈,千叮万嘱的忠告。”
龙魔叹道:“小弟现在何来功力?想倒退也不成。”
符太道:“你这叫当局者迷,让老子这个过来人点醒你,岂会有脱种这回事,你想撇掉魔种,另一辈子方有可能。依我的观察,你特异的体质丝毫不变,否则像刚才般整张脸埋在沙子里,不是闷死就是给沙子烧至重伤,可是,抹掉沙子后,并没被毁容,连胡须仍根根完整,证明魔种与你不但尚结合为一,说不定比以前更水乳交融。”
宇文朔同意道:“太少说的是没人可反驳的事实,非常人有非常事,风暴来前,连天上的云也不移动。”
龙鹰撑起沉重的眼皮,道:“真的不能睡觉?”
宇文朔斩钉截铁的道:“绝不可以!”
龙鹰满怀希望的道:“给你们两个这般鼓励,黑暗立转光明。”
说话中,随着夜色渐浓,高挂苍穹的无数繁星,在黑暗中益发显得烁闪灿亮,似与他的“黑暗立转光明”作出呼应。
符太朝后瞥上几眼,吁一口气道:“幸好没人追上来。混蛋你是怎样办到的?”
龙鹰道:“我射伤鸟妖。”
宇文朔大喜道:“我们一直在担心鸟妖的鹰,这下可好了。”
又道:“今天之战,将种下未来狼军撤退之因。”
符太哑然笑道:“默啜如稍有点良心,当知自己怪错了军上魁信和丹罗度。”
接着沉吟道:“我比老弟更乐观,今仗默啜虽没损兵折将,却痛失珍贵的异种马,士气的挫折难以估量,默啜本人也志气被夺。现时敌方人人晓得我们是去攻打他们的大后方,然而……鸟妖伤得有多严重?”
龙鹰道:“我的箭穿透他肩胛骨,箭头的毒肯定难伤害他,但蕴藏的魔气,将对他全身的经脉造成严重创伤,想如前般行动自如,怕非十天半月办得到,还须他有独家奇效的疗治能耐。”
符太道:“这就对哩!他奶奶的,没了天上的眼睛,他们毫无办法掌握我们的行藏,要到我们抵达后套,方晓得我军杀至。任默啜信心如何强大,可是在前车之鉴下,不得不考虑后寨将落入我们手上。”
宇文朔道:“默啜可派出紧急后援部队,通过毛乌素捷道,先我们一步赶返后套。”
符太哂道:“连莫贺达干那么人强马壮的无定河大寨,亦告失守,默啜对后套的山寨,可抱多大期望?一旦失守,将被我们截断补给线,成为孤军,那时再想走,太迟哩!”
宇文朔思索不语。
沙漠黑沉沉一片,地形变化,沙丘连绵,前方一座不大陡的土山被无情的沙子覆盖,朝东北延伸。
头顶上,灿烂的星夜从地平线伸展,笼罩大地,四周寂静无声,是真正的死寂,唯一的风声,也平息下来。
彻骨的寒气,将沙漠重重包裹,凡进入沙漠者,均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这个时候,人们特别怀念阳光从地平处射过来的壮观景象,热力驱走沙漠令人难受的酷寒。然而,不旋踵,又会咒骂那令人热得头昏脑胀的煎熬,走在沙漠里,这种矛盾的情绪,不住重复。
像他们三人,来沙漠不过一天光景,头发都变得又干又乱,黏缠纠结,嘴唇、皮肤干裂,衣服污秽不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高。
符太怕龙鹰入睡,问道:“大混蛋在想什么?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龙鹰道:“边听边计算你们的步伐,只有这么分心二用,我方能保持清醒。”
符太讶道:“步伐有何好计算的?”
龙鹰道:“这是我小时爱的玩儿,就是一个时辰可走多少步。你有想过吗?”
宇文朔道:“约一万二千步,这是一种苦行的修法,从一个地方到另一处去,全神算着走了多少步,当然!指的是平常的步法。”
续道:“很想听鹰爷对默啜的看法。”
龙鹰道:“符太言之成理。你们尚未晓得逃出来前,小弟如何招呼默啜,对方虽高手如云,却给我利用沙子的威力,舞得团团转。今次对默啜的挫折,心理上远大于实质,却比实质更具威胁力。忽然间,什么雄心壮志,均被这场他们输得不明不白的仗摧毁,万念俱灰,攻打无定堡顿然失去应有的意义。能攻入塞内又如何?长驱直进或许等于泥足深陷。”
宇文朔点头道:“对!面对我方的阵容,又得鹰爷暗里主持,默啜怎么刚愎自用,亦清楚我们对其行军的路线、部署、计划、时间等,无微不至地掌握在手,故先有统万之失,后有河寨之败,成败关键系乎鹰爷,而非能否攻入塞内。现在我也愈想愈觉真实,不信默啜飮恨南返的途上,没动撤走的念头。”
符太断然道:“默啜的败走已成定局,不走便是坐以待毙,守长城的是郭元振,默啜有何必破的胜算?”
又道:“我们如何调整策略?”
龙鹰沉着的道:“最佳策略,何用调整?我们依计攻打对方后寨,烧河寨,占山寨,拦着狼军返大漠之路。今仗的决战,将由无定河移往大河,默啜若败,将从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