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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贺达干之所以犯错,是因其摸底行动赔上了猛将“铁额”乌薄格,但对莫贺达干而言,苦中有乐,断定统万所谓将功赎罪的“死囚”,正为鹰旅的原班人马,否则何处忽然钻出这么的一批高手来。这个想法,令莫贺达干以为鸿鹄至,用一夜工夫,赶制出简陋的攻城工具,翌日全面打开攻城战。
干掉龙鹰,突厥人将再无任何顾忌,胜过击溃边防军,天下将没有能对抗狼军之士。这个想法,令莫贺达干抛开其他顾虑,首次攻城失败后,仍不肯走,怕的当然是龙鹰一方趁机撤走,因而一错再错,将先锋部队的大部分兵员,全集中往统万的围城战。
严格的说,莫贺达干策略上并没出错,留下在无定堡外和无定河、海流兔河交汇处大寨的守军,足以应付边防军的反攻,稳似泰山。收拾统万的“死囚”后,不论有没有龙鹰在其中,莫贺达干仍策略正确,立下大功,可从容返回无定河,恭候默啜的主力军驾临,绝对地掌握主动。
莫贺达干之所以铸成大错,皆因不晓得有地下河道,纵知,亦不相信任何人,包括龙鹰在内,有穿过地底河直达大寨的可能性。
故此,对突厥一方十拿九稳的策略,落入龙鹰一方眼里,就是对方的千古之恨。
然而,即使能到敌方大寨搞破坏,仍须有谋有略、按部就班地尽量扩大破坏,制造混乱,直至对方疲不能兴时,无定堡、鸡鹿塞、统万三方先后发动,始有击溃突厥兵力雄厚、人强马壮的先锋军的可能。
龙鹰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取了暗营南面筑在河边岸缘的一座箭楼,射出第一枝火箭,点燃了淋满火油的数十大方帐,又在火势未成气候前,多喂数十箭,浓烟滚动翻腾,片刻后烟雾火屑漫空,随风将他所在的箭楼吞噬后,龙鹰藉烟雾的掩护,朝对岸射出火箭,先往上高升,越过无定河,抵离地五百多尺的最高点,方往下弯过去,箭无虚发,烧着一个又一个的敌营。
大蓬火屑不住送往高空的乱况下,谁可将箭锋那一点可燎营的星火分辨出来?
龙鹰此时换上突厥兵牛皮革制的战服,每有巡兵匆匆路过,在烟雾障目里,没人晓得箭楼上的非为自己人,若有人喝问,龙鹰以突厥语慌称见不到敌人。
藏身之处非常重要,如过早被敌人发现行迹,那时除逃命外,不可能做任何事,势功败垂成。
眼前乃唯一击溃莫贺达干的机会,错过了,纵然龙鹰能杀返统万,分别只在多个人陪死。
胜败一线之隔。
对现时敌寨情况至贴切的形容,是“热锅上的蚂蚁”,骑上马背的突厥人遍寨搜索,兵奴们忙于救火,个个心急如焚,却无处着力。明知敌人伏在寨内,但看不见、摸不着,连在对岸还是这边,一概不知。
“砰!砰!”
暗帐传来火油罐爆炸的声音,将以百千计的火球火屑,喷往七、八丈的高空,此起彼继的,然后朝四面八方洒下来,方圆数十丈的区域,无一幸免遭火神关顾,战马受惊弹跳,敌人四散走避。
龙鹰期待的混乱,终于出现。
附近的多组营地,开始起火。
龙鹰的箭楼难以幸免,数点火屑附在楼身处,且带着火油的气味,如蛆之附骨,燃烧起来。
此时烟雾已将敌寨大部分区域笼罩,龙鹰知道“时辰到”,掏出剩下的烟花火箭,朝三方发射。
要让己方的人清楚看见烟花讯号,须令烟花火箭在烟雾外爆开,在目前烟雾笼天罩地之际,并不可能,但是,只要在烟雾较淡薄处现踪,己方的人又正全神留意,该没有分辨上的难度。
另一个保证,是向任何一方发射的不止一枝,而是连珠地攀上空际。
依约定,烟花传讯有特别的手法。
第一轮只发一箭,呼唤己方注意,做好准备。
到这第一一轮的发放,才是大举进攻的讯号。
田归道为他们带来火箭,是晓得他们终守不住统万,唯一之计,是利用无定堡、鸡鹿塞和统万三方呼应的优势,于适当时机大举反击敌人。且宜早不宜迟,一俟默啜大军抵达,时机一去不返。
龙鹰与田归道谈论如何用烟花火箭,当时他已晓得唯一方法,是通过地底河潜入敌寨,因此传讯的方式,全针对此而拟定。
可想象郭元振和张仁愿两方,无不做好准备,枕戈待旦的苦候他的“好消息”。
三枝烟花火箭连续发出,给龙鹰运足魔劲全力掷上朝东高去的位置,发出“砰!砰!砰!”三声脆响,并未被营寨的各类吵音掩盖。
龙鹰放下心来,依样葫芦朝无定堡送出烟花。
接着将余下的七枝烟花火箭,点燃后朝统万一方高空连续掷出,他们听不到,也该看到黄光闪烁。
而即使看不见烟火,仍不可能瞧不到大寨烈烧下送往高空的浓烟火屑。
急骤的战鼓声分从无定堡和鸡鹿塞两个方向传来,蓄势以待的大唐军,全面发动。
趁箭楼尚未完全着火,龙鹰凭记忆射出最后六枝火箭,推波助澜,接着翻下箭楼,来个混水摸鱼。别人救火,他放火。
号角声里,突厥战士持兵携箭,一队队策马驰过连接东、西营地的三道浮桥,到东面大寨防线迎敌。
大寨设于无定河和海流兔河交汇处,夹河设寨,无定河和海流兔河分别将营寨分为南、东、西三个部分。
无定河置两道浮桥,海流兔河设三座,接通所有营寨。
南寨、东寨和西寨并不相等,以西寨占地最广,东寨次之,南寨最小。
放置火油物资的暗营位处西寨中央位置,起火后,突厥军立即封锁海流兔河,然后朝东、西两寨搜敌,故龙鹰一直未有机会渡过海流兔河,亦因射程的关系,火箭难及东岸,故东寨的两处营账,尚未起火,唯一的灾情是被浓烟波及,令人和马呼吸困难,受到影响。
东、西两寨大小不一,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
西面的无定堡兵力有限,只有被围困的份儿,没有反攻狼军的能耐,狼军对其没有顾忌,即使被调走一半狼军,余下的五千人仍能力守阵地。
狼军大寨以应付鸡鹿塞的唐军为主,东寨是西寨一半的大小,营账的数目却只有西寨的十分之一,即使失守,仍可凭海流兔河硬阻唐兵于西寨之外。
无定堡和鸡鹿塞战鼓声起,狼军慌而不乱,继续救火、搜人,同时将战士调往东寨,以应付从鸡鹿塞来犯的大唐军。无定堡的敌人,则有囤兵堡外的己军抵着。
狼军应变的能力,令龙鹰大开眼界,最难得是战马在主子控制下,虽不安定,但却没有失控发狂的情况,显示纵然在现时极端的情况里,狼军仍保持强大的战斗力。
只要大寨内的三千狼军,分出一半人死守东寨墙,待至莫贺达干回师来援,龙鹰今夜的所有努力将化为乌有,守统万的兄弟没一人能活命。
现时成败的关键,系于狼军能否保着东线。
东寨门的防守力如何?龙鹰近乎一无所知,只看到沿着寨墙设有八座箭楼,墙外看不见的位置,肯定掘壕堑,堆土墙。因时间尚短,莫贺达干又把大部分人力用在攻打统万城,壕堑该一道起、两道止,且绝非深壕,壕底亦来不及插上尖木刺一类的东西。
木驴、壕桥、辕辊等各式越壕攻寨的战车,以车轮磨地产生的尖锐声音预告寨内的狼军,大唐军正倾力来攻,益添寨内紧张的气氛。
郭元振的大军,不住从东面逼近。
龙鹰夺得一马,从弥漫烟雾的营地奔出来,追在一队过桥狼军的队尾,踏上浮桥。
记起当年扮丑神医随泰娅的奚族团队,到奚国为李智机之子治怪症,途上瞧着他们迅速架起浮桥,让人马安渡,其利落迅捷,使他叹为观止。突厥人在这方面的本领,实不遑多让,来此仅有多少天,但营寨已具规模,浮桥、箭楼等必备之物,大致完成,如有时间进一步加强,守之以突厥雄师,又处乏险可乘的河原地带,龙鹰等除望寨兴叹外,再难有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