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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断然道:“这个包在我身上,岂到李显不点头。”
荒原舞微笑道:“说完公事,到说私事的时候哩!”
龙鹰关切的道:“秀美?”
荒原舞含笑点头,道:“她诞下了女的小龙鹰。”
龙鹰欢欣如狂,本因诸事四面来袭,又事事关系重大,以致沉重至难负荷的脑袋,忽然释下所有重负,宛如飘然云端。
只要想想花秀美得女的喜悦,龙鹰似连胜百仗的充满成就的感觉。即使与花秀美相隔万水千山,他们的女儿,仍将他们紧密地连系在一起。
荒原舞叹道:“秀美后继有人矣!”
拍拍龙鹰肩头,道:“我去办事。晚上回来,再与你商讨行事的细节。”
荒原舞去后,王昱来了。
久别相逢,大家非常欢喜,稍叙离情后,转入正题。
龙鹰向王昱说出“先帝报梦”和“才女献计”之策,道:“这招是对皇上的左右夹击,觑准皇上的破绽弱点,不愁皇上不同意。微妙处,乃谅武三思不会反对,否则就是推武攸宜入火坑,更令他武氏子弟失掉在京城的军权。”
此时龙鹰已返回卧室,在自己的房间接待老朋友。
王昱欣慰的道:“自在大江碰上鹰爷,每遇危难,鹰爷总可想出没人可想出来的奇谋妙计,化解危机。今次‘能战而后能和’之计,更是妙绝一时。”
又沉吟道:“但与吐蕃交恶,始终不是办法,且予正虎视眈眈的突厥人可乘之机。唉!鹰爷可知在这么重要的国防会议上,竟没人肯讨论默啜的威胁,似如不存在般,随意迁调边防大将。”
龙鹰知他满腹牢骚,道:“吐蕃王之所以与我们反目,是因武三思那奸贼鲁莽拒婚,令吐蕃王以为我们不想与他修好,暗怀讨伐之心。‘解钤还须系铃人’,故解决之法,须由和亲入手,现在却未是适当时机。”
王昱苦笑道:“什么大唐复辟,然复辟成这般的烂摊子,不要也罢!皇上登位才年许光景,已是这个正事不理、政治黑暗、危机处处的局面,真不知如何捱下去?鹰爷……”
龙鹰截住他,道:“一切待应付过眼前危机再说。”
王昱痛心的道:“我很担心婉儿表妹。”
龙鹰讶道:“她现在甚得皇上宠爱,权势与日俱增,王大人有何担心?”
王昱叹道:“表面的风光,掩不住内里的凶险。昨天我曾向她指出:‘武氏,天之所废,不可兴也。现在表妹附于三思,若武氏子弟一旦出事,势受牵连,此灭族诛家之道。’请她三思。”
龙鹰心忖,惟有王昱和上官婉儿的亲族关系,方可以说得这般直接坦白。
道:“她如何反应?”
王昱道:“她没作声。依我瞧,她听不进我的话。”
龙鹰道:“她不是听不到你苦口婆心的忠告,而是很难向你解释皇朝现今的复杂形势。你表妹伺候女帝多年,比任何人更清楚李显是多么烂。你表妹亦非只得武奸鬼作倚赖,不过,可依附谁呢?在朝廷,即使韦后,谁不是身不由己?”
王登道:“表妹想见你。”
龙鹰欣然道:“正好我也想见她,愈快愈好,因有另一件紧急的事,须借助她对皇上的影响力。”
王昱讶道:“何事迫切至此?”
龙鹰遂说出郭元振对付突厥入侵的大计,因必须通过王昱去让上官婉儿晓得事情的严重。结语道:“看似天南地北的两起事,却密切关连,如不能同时化解,极可能使大唐由盛转衰。内忧已不可免,可是,至少在应付外患上,我们可以尽一点力。”
王昱道:“表妹告诉我,遇上重大决定,皇上不时会问表妹意见。嘿!不是问她的意见,而是问表妹关于圣神皇帝以前惯用的手段,特别在国防上。所以宗楚客那奸贼数次要将郭大帅调返京师,皇上均不予批准,否则恐怕北疆早崩掉。”
龙鹰怒道:“竟有此事!岂有此理。”
王昱试探道:“鹰爷当不坐视,对吗?”
龙鹰道:“多年兄弟,你老哥该晓得我是怎么样的人,很多事心照不宣。”
王昱默然片刻,道:“有一事想求鹰爷。”
龙鹰奇道:“大家兄弟,何用这般客气,只要办得到,绝不教你老哥失望。”
王昱道:“我想请鹰爷不论在何等情况下,都保着婉儿表妹。”
龙鹰一怔道:“对你表妹,王大人是否过度的悲观?”
王昱叹道:“恳请鹰爷应承。”
龙鹰肯定的道:“你老哥可以放心,我龙鹰有一口气在,定保着她。”
王昱道:“我现在立即回去见表妹,看怎样安排。鹰爷最好留在馆内。”
龙鹰送客。
门外有车马兵卫候驾,连串事件后,大官重臣出入,保安上一丝不苟。
王昱笑道:“真没想过,范爷到西京来,大做合香的生意,听说你的‘七色彩梦’,未开卖已红遍西京。”
龙鹰笑道:“有兴趣吗?有便先送你一盒,让王大人品评。”
王昱哈哈一笑,登车去也。
第五章 还须一见
龙鹰返卧室,坐在一角,思潮起伏。
世事没可能一成不变,任李显如何昏庸、不理国事,让韦后摆布,但始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对事情有所思有所感。
从符太的《实录》罗列关于李显的事项,在对他母皇和己身的利益上,李显有自己的主张,独立于韦后的影响力外。
因着内心的愧疚、崇敬,有关母皇的事,他撇开韦后去征询皇弟、皇妹的意见,是晓得韦后对他母皇充满仇恨。女帝亦有先见之明,在军国大事上遗下指令,于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李显重用上官婉儿,事事征询,皆因在他眼里,上官婉儿等若母皇的化身,上官婉儿的认同,就是女帝的认同。李显虽然厌恶张柬之等五人,可是不论韦后、武三思如何唆摆诬告,仍不肯下辣手,很大可能是上官婉儿在暗里为张柬之等说项求情。才女最清楚,如李显公然将张柬之等的五王诛家灭族,肯定生变。
上官婉儿的特殊位置,本最招忌,不过她属武三思阵营的人,又深谙逢迎韦后之道,故此如鱼得水,游走于各大政治势力之间。
这些理解,在目前的情况下,非常重要,决定龙鹰该如何说服上官婉儿,由她向李显进言。
李显糊涂,但胆子小、畏怯的人关心的是己身的荣辱,一旦触及切身利益,可从漫无主见变得一意孤行,在立皇太子一事上,尽现他这方面的性情。
于李显来说,汤公公、丑神医,不但是心腹近臣,且为他切身利益的支持者;而汤公公、丑神医,更与皇后、公主和武三思等大臣有根本上的分别,就是两人从来没有特别的要求,从李显身上得益。
所以,当汤公公向李显说出他的“死谏”,李显连武三思也不放在心上,想到的只是为他起草诏令的上官婉儿,更没打算找韦后商量。
迁都后,当以为丑神医确犯了“地忌”,立准符太迁往兴庆宫,对韦后的反对置若罔闻。凡此种种,均显示当今皇上,仍是个在某方面有自己主张的人,非全为被扯线的傀儡。
既然如此,今次政治上的较劲角力,会否令李显多少有点觉悟?这是不可忽略的可能性。于李显的位置看,他就是大唐,大唐就是他,从上官婉儿香唇说出来的忠告,就是他母皇对他的忠告,同时关系到切身的利益和敬畏的女帝,不可能没感觉。
这个可能出现的变化,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上官婉儿亦会被牵累。
他奶奶的,自己愈来愈懂玩政治了。
假设自己以为只要是正确的事,又用心良苦,上官婉儿为了大唐的利益,对龙鹰言听计从,会是大错特错。
宫内有权势的女人,没一个是正常的。
从上官婉儿为韦后筹谋定计,以巩固韦后的地位看,她绝不愿开罪韦后,或让韦后晓得她对李显有决定性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