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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217)



终于踏入馆门。

郑居中迎上来,扯着他衣袖朝内进走,低声道:“有客从幽州来。”

龙鹰大讶道:“是谁?”

若他说的是王昱,龙鹰不以为异,可是幽州来客,却想破脑袋仍猜不到。

郑居中道:“他自称姓方,虽然操流利汉语,外貌亦像我们中土人,但我总感到他言行举止似外来人,是个非常特别的人。”

又道:“现时四个铺子、工场、内进、外进,处处是人,我只好安排他到我的房间去。”

龙鹰在中进和内进间的天井止步,问道:“什么等级?”

郑居中道:“绝对是高手,长得很俊,但最特别的,是他一举一动,均潇洒好看,我不知该怎样去形容。他又有种衷心真诚的味儿,令人愿意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龙鹰心中一动,道:“是否舞蹈的感觉?”

郑居中不迭点头,道:“对!对!确像舞蹈,没更好的形容了。”

龙鹰一把扯着他继续走,大喜道:“我的娘!竟是老荒来了。他姓荒而不是方,是荒山野岭的‘荒’,确是自家兄弟。唔!此事必须保密,待我想清楚再决定。”

见郑居中一脸惊异神色,放开他,拍他肩头道:“反攻北帮的机会终于出现,迟些和你说。留意王昱或来找我,可请他到房间来见面。郑堂主清楚王昱是谁吗?”

郑居中兴奋的道:“当然知道!”

“遮弩被默啜杀了!”

虽然晓得此事早晚发生,消息入耳,龙鹰仍感震骇。

荒原舞续道:“圣神皇帝驾崩、鹰爷离国的消息传至默啜,准备充足,正蠢蠢欲动的突厥狼军,立即通过拿达斯要塞,先收复失陷于回纥人的土地,使其西进之路通行无阻,势如破竹的攻陷弓月城,遮弩仓皇逃往碎叶城,岂知遇上早布置途上的埋伏,当场战死,突骑施从此再不存在。整场歼灭战,只花半年时间,令默啜声威大振。”

龙鹰深悉战事发生的地理环境,咋舌道:“这么快!遮弩骁勇善战,突骑施人亦以悍勇见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荒原舞道:“此战以匐俱为主帅,一个叫凌宇当雄的年轻将领为副,据传此人由金狼军大统领莫哥全力推荐,智勇双全。军功虽尽归小可汗匐俱,但人人晓得实因有此人从中策划,遮弩的首级便是由凌宇当雄割下来的。”

龙鹰道:“这家伙本身武功如何?”

荒原舞道:“恐怕突厥人才清楚,不过,有个可信的传闻,乃此人为拓跋斛罗的嫡传弟子,故能得默啜重用。”

又道:“默啜灭突骑施后,西塞各族噤若寒蝉。尤可虑者,回纥之主独解支忽然发病,西塞群龙无首,令默啜更肆无忌惮。幸而清除突骑施残部需时,突厥人仍算收敛。不过,据郭大帅的分析,不出半年,默啜必然南犯中土。”

龙鹰道:“你见过郭元振?”

荒原舞道:“我是应方均之托,走一趟幽州,向大帅提出警告。郭大帅确知兵之将,竟不惊反喜,认为此乃狠挫默啜的良机,关键是鹰爷能否抽身帮忙,再组劲旅。”

龙鹰道:“突厥人锋锐正盛,恐非那么容易吃,最怕他们避开幽州,令我们有力难施。”

荒原舞欣然道:“一切尽在大帅算中。对突厥人历来南侵的路线、战略,大帅下了苦功,巨细无遗。突厥人不来则已,来则肯定中计。大帅的定计,是针对突厥人避开幽州而设,故此由我们出手,因大帅必须坐镇幽州,此计方能奏效。”

龙鹰心忖由此可知,调走郭元振是多么愚蠢,如守幽州的是长败的武攸宜,默啜不用想的先破幽州,然后长驱直入,锋指洛阳,即使攻不下,可是对中土造成的损害,将永难弥补。

道:“大帅有何奇谋妙计?”

荒原舞道:“此计须贵朝配合,方有机会成事。大帅预测,不取幽州,另一最利于突厥行军的路线,将为朔方,因着默啜只顾忌郭元振一人,又以为鹰爷远赴南诏,没道理舍易取难,不经朔方而采其他路线。”

龙鹰赞叹道:“看似简单的预测,其中包含多大的思量和智能。向以神出鬼没著称的突厥狼军,竟被人掌握了进军的大致路线和时间。”

荒原舞微笑道:“不是大致,而是精确的路线,至乎时间。”

龙鹰大奇道:“有可能吗?”

荒原舞道:“此正是大帅下苦功的最大收成。”

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原来突厥人每次挥军南下,主帅都会先到某处祭狼神。”

龙鹰失声道:“祭狼神?”

荒原舞现出笑意,点头道:“是入庙拜神。”

接着解释道:“大帅从捜集回来的资料,发现突厥人每次大举渡过大河前,总会在大河北岸勾留一、二天,然后渡河。可是,依其行军和渡河的路线,这样的勾留,非但没必要,且为延误,于理不合。遂派人遍捜其勾留位置数百里的范围,终有大发现。”

龙鹰兴致盎然的聆听。

荒原舞沉声道:“探子发现了一座密藏林内的狼神庙。”

龙鹰恍然道:“确是天大的发现,教人难以相信。”

荒原舞道:“在朔方大河北岸,有座山叫狼山,山顶怪石嶙峋,形似仰天嗥叫的恶狼,旅人遂称之为狼山,就在此山南坡的一座密林内,突厥人建起一座石庙,非常隐蔽,如非有心搜寻,不可能发现。”

龙鹰大喜道:“他奶奶的,明白了。这座狼山,对突厥人肯定是吉兆祥瑞,认为他们的南侵,得狼神庇佑,遂在石山下秘处建石庙祭祀狼神。故而每次南犯,渡河前其主帅必先到此庙祭祀狼神,以求旗开得胜,而结果确每战皆胜,从此入庙祭神,变成渡河前的必然动作,惟恐不如此做,触怒狼神,得不到庇佑。”

荒原舞欣然道:“大帅的看法,与鹰爷相同。”

龙鹰道:“大帅有何定计?”

荒原舞道:“大帅这些年在贵土北疆,培养出不少杰出的人才,其中一个叫张仁愿者,特别出色,立下无数功劳,积功为大将。大帅遂使他统率一支仿效我们精兵旅的精锐部队,贵精不贵多,原本只有七百多人,但因田归道的千骑飞骑御卫来投,增加至一千二百人,大帅保证在张仁愿的悉心操练下,绝对是精兵里的精兵。”

接着双目闪闪发亮,盯着龙鹰道:“现时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掩饰鹰爷身份的方法。”

龙鹰心忖如非得郭元振在北疆主持大局,后果不堪想象。中土幅员广阔,北疆长达万里,突厥人南来,只要避强击弱,可轻易突破,可说防无可防。唯一办法,是枕重兵于大河南岸,待敌人渡河现踪,加以拦截。可是敌人是有备而来,己方仓卒应战,故没一次不吃大亏,反予敌方歼灭己军主力的良机。像今次般先一步掌握对方进犯路线,绝无仅有,实千载一时的良机,错过了永不回头。如若成功,可令默啜在未来一段长时期,不敢再来。

龙鹰道:“小弟如何配合?”

荒原舞道:“大帅准备上书皇上,虽短小,却精简,大意是默啜已破突骑施,南来犯我,指日可至,必须加强边防,而唯一之计,是任命张仁愿为朔方大总管,大帅愿为此背负军令状,否则只要突厥大军避过幽州,中土大祸即至。”

龙鹰苦恼道:“大帅的奏本,肯定给宗楚客那奸贼压着不放。”

荒原舞笑道:“武曌早有鉴及此,禅让时下了数道李显必须遵守的遗命,大部分与国防有关。其中一项,是举凡边疆大臣以红漆封印、红绸包装的密奏,可不经兵部直达贵皇,而贵皇必须立即启阅,并于三天内批核。”

龙鹰心忖竟有此事,不由不佩服女帝的高瞻远瞩,亦明白了郭元振当年因何这般有把握,可让方均出镇西塞。

荒原舞续道:“大帅调校好时间,我知会鹰爷后,立即去通知送密奏的小将,以让鹰爷运用影响力,促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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