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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赴天一园之前,无瑕在铺堂候他,暗运媚术,散发着他从未由她身上嗅过的迷人气息,曾涌起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的样子,但却想不起在哪里嗅过。
感觉一闪即逝,也因想不到,后来淡忘了。
此刻却因炮制出来的香油,比起无瑕,始终差了一截,苦苦思量下,脑海内倏地浮现秘女万俟姬纯动人的肉体。
我的娘!记起了。在沙陀碛,与秘女在荒山野岭亲热缠绵,美女情动,散发的正是这种气息,不尽相同,甚至可说是截然不同的气味,但那种扑面而来、撩人意欲的强烈度,如出一辙,神肖至难以形容,事实上亦没可能形容。其“活色生香”的诱惑力,龙鹰从未在其他美人儿身上体验过。令他对气味开窍的正是秘女,嗅觉乃秘族在沙漠上赖之以生存的独门本领,也比任何种族更懂得运用气味,累世遗存下来,成为秘族女子其中一个特质。
万俟姬纯情动时,全面开放,天然地释出香气,形成与无瑕奇迹地接近酷似的波动,自然而然,是天生如此,不可能是因媚术所致,否则他便该在湘夫人、柔夫人身上体验到同样的情况。
我的老天爷,这究竟代表着什么?难道无瑕来自秘族?
此时不到他多想,向香怪道:“差的是扑面而来的感觉,像一阵阵的夹在柔风里的毛雨丝丝,有湿润的感觉。我的娘!就像以前我家附近的一株仙人掌,逢盛夏之时,长出苞荚,在一夜间绽放,又于日出前消逝。仙人掌的花香,令我从睡梦里醒过来,走出屋外去看,月夜下,千百计的飞蛾、飞虫在花的四周狂飞乱舞,蔚为奇观。那就是扑面而来的香气,我这个‘美人’,还差这么的一点点。”
他的家,就是荒谷内的小石屋。
“美人”勾起他少时的动人回忆。
香怪胸有成竹的道:“我知范爷说的是哪种香料,不过干死的和活的当然不同,须配合特别的材料才炮制出活化剂,这方面包在我身上。”
干咳一声道:“现在我们一起来商榷定名的问题,‘美人’实不足以形容范爷的新合香,因并非一般的美人。”
李趣提议道:“用‘绝色’又如何?”
香怪断然道:“比‘美人’好一点,仍是太过着意,对自知不是绝色的女子,会生反效果。”
何凡康笑道:“谁会认为自己非是绝色?”
香怪道:“累人家想这个问题,本身已是问题。”
李趣道:“原来定名亦是学问。”
龙鹰笑道:“老板早想好了名字,对吗?”
香怪摇头晃脑,满足地叹息,悠然道:“就在香气入鼻之际,我忽然想到一段辞赋。”接着吟咏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髡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飙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众人拍案叫绝。
香怪吟咏的,乃古代辞赋大家曹植的《洛神赋》,叙述自己在洛水与洛神相遇的故事,虚拟与女神的邂逅和爱恋,文词美绝,缥缈凄迷,抒发了欲断还休的迷思伤情,堪称千古绝作。
龙鹰喝道:“他奶奶的!就名之为‘洛神’。”
香怪道:“余下来的,交给我们。范爷累了,趁尙有个把时辰,好好休息。”
※※※
符太给小敏儿唤醒,方晓得睡至日上三竿。
昨夜从妲玛处回来,挥笔至天明才就寝,故虽这么迟起来,仍睡不到两个时辰。
小敏儿道:“剑士大人在外堂等待大人。”
符太心中一怔,不是说好秘密来往吗?竟就这么公然来访?
小敏儿边伺候他梳洗,边道:“高大哥也来过,知大人很晚才回来,表情古怪的走了,看他的神情,似晓得大人到哪里去。”
符太暗忖小敏儿般的宫娥,毕生大部分的精神,花在鉴貌辨色上,俾能仰察上情,趋吉避凶,可是一旦生活安定,便转作其他用途,例如像如今的隐含醋意,不服气高力士晓得的比她这位丑神医的贴身侍婢还要多,又疑心他到了某处。
符太颇享受其中的滋味,以摸几把作回答,径自到外堂见宇文朔。
坐下后,讶道:“老弟的样子似刚连尽两碗大补汤,红光满面,该是来报喜。”
又压低声道:“是升官发财?”
宇文朔道:“皇上终批出谕令,御准对‘独孤血案’重启调查,且由在下负责。”
符太道:“恕我愚昧,事件该尙未了结,只是成为悬案,有何重新启动的必要?”
宇文朔道:“官场惯例,不论事情大小,可找个借口,将案件了结,然后置于高阁,任其尘封。独孤案便是如此,批句什么妖人伏诛,了结案件。”
接着叹道:“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得娘娘支持,方能将此案再次摆在皇上的龙桌上,在下并被委任为此案的专使,限在三年内拿出成绩来。”
符太道:“你们须那般费力,该是因有人反对。嘿!谁敢反对?岂非自暴身份?”
宇文朔道:“大人小觑对方了,反对的是大理寺的有关官员,虽然有过激烈的争辩,然表面看都是以事论事,并指我们没有新的人证、物证,而新朝刚立,百废待举,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符太兴致盎然地问道:“你们如何反驳?”
宇文朔道:“到我提出太医大人的看法,又指出独孤府内遍植‘满天星’,极不寻常,有可能与施毒有关,可看出凶手经过长期部署,处心积虑,非是初来甫到者办得到,这才堵着他们的口。”
符太失声道:“竟将我放上桌面?老弟事前没找我商量过。”
宇文朔道:“就是怕老哥你不同意,老哥介意吗?”
符太耸肩道:“我介意他的娘!”
又问道:“如此重启旧案,利弊如何?”
宇文朔道:“有百利无一害,唯一勉强可说的,是已打草惊蛇,令老田知道我们看穿了他的手段,只差在能否抓得住他的辫子。”
符太道:“过了这么多年,有证据也变为没证据,老弟此招虽绝,却是虚招。”
宇文朔道:“那就看我们在虚招后的实招,首先,以后本老弟可公然来和老哥研究案子。”
符太捧腹道:“‘本老弟’,原来你是懂得插科打译的。”
宇文朔陪他笑一阵子后,欣然道:“若真的是无头公案,事隔多年,确令人无从入手。幸好有老哥提点,晓得凶手是田上渊,我们可倒过来去查,由田上渊身上入手,看他在踏足中土后干过什么,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寻找他的破绽漏洞。百密总有一疏,我才不信世上竟有没破绽的人事。”
符太打量着他,道:“与老弟结仇的,大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宇文朔道:“这句话该由在下向大人说。今次的成败,须看武三思和宗楚客是否知悉其事,娘娘肯定不知情,否则不会助我们去翻案。今次我是行险一博,可是不走险着,更没法打破僵局。”
符太兴致勃勃的道:“现在不知是我乘坐老弟的顺风船,还是老弟坐上老哥的?扬帆开船后,只有不住朝目的地开航,老弟心内有何初步想法?”
宇文朔道:“事情已在秘密进行中,谕旨批下来后,乾舜回西京去,着手调查,务要赶在对方毁灭人证、物证前,抢先对方一步。”
又道:“今次在下来见你老哥,就是希望多知一点有关的事,并征询老哥的高见。”符太道:“老弟最想晓得的,该是劣徒何时回来,有没有可能当面揭破田上渊的身份,对吧!若然如此,老弟势因不明情况,犯下见树不见林的大忌,我和你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宇文朔从容笑道:“此正为在下不得不来找大人的原因。”
符太暗呼厉害,又给他算了一着,不得不多吐露点实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