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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出书版)(484)



一个食馆老板模样的中年人,从铺内迎出来,亲自拉开车门。一众保镖早跃下马来,截停往来的人,却没有人表示不满,还以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敞开的车门。

先下车的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郎。身材苗条、结实,虽在众目睽睽下,神态仍是大方自然,目盈秋水的左顾右盼。高高的颧骨,挺直的鼻梁,傲气十足但又不失风雅。眼角朝上倾斜,眉细如丝。又黑又亮的秀发以丝巾挽在头上,白罩衫黑褂裤,然而用料上乘,剪裁合体,尽显她曼妙优美的体型曲线,配上温软、富有弹性、呈橄榄色的肌肤,街上虽不乏年轻漂亮的女郎,但全被她难以言喻的美态、艳色和魅力比了下去。

如此美女,确是世所罕见,足可和小魔女、人雅那级数的绝色争妍斗丽。

女郎下车后,脚步不停的进入食馆内,接着龙鹰期盼的人下车了。

倏忽里,他已从车厢走出来,足踏实地,中间似是没有下车的过程,但当然瞒不过龙鹰的锐目,只因他动作迅捷,且是一气呵成,故使人生出错觉。

此人年纪不过四十岁,最奇异的是糅合了粗豪和精致两种特质于一个躯体上。

他比龙鹰矮寸许,宽肩厚胛,颀长的脖子肌肉丰满,胸部凸起的线条撑胀了合体的上衣,整个人洋溢力量,可是五官和手脚均精雕细磨得恰到好处,似如精炼而成,脸容则是用大理石雕凿的。这是个非常好看的男子。且是与小可汗、宽玉、秘女等同级数的高手。

但最令龙鹰注目的是他沉稳逼人的眼神,龙鹰此时离他足有四十多丈之遥,可是当他的目光似是漫不经意的朝龙鹰的方向扫过来,中间又隔着三十多个行人,且没有停留,龙鹰仍有被他看个一览无遗的可怕感受。

男子追在动人美女身后,悠然入店,街上回复行人如鲫的情况。刚才慑人心神的情景,只像投进水里的小石块,涟漪已扩散无迹。

身后一个带有些儿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他在看你!”

龙鹰心中微懔,淡淡道:“他是谁?”

后面那人道:“范爷想晓得他在这里为人所知的身分,还是他真正的身分?”

龙鹰一怔下转身。

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立在眼前,半秃头,鹰勾鼻,比龙鹰要矮上半个头,落腮胡子,风霜满面,神情沉郁,然而精神旺盛,令人感到他有钢铁般的意志,且武功不俗,可入好手之林。

他彬彬有礼的向龙鹰鞠躬致意,道:“小人弓谋,有‘南城万事通’的称号,范爷如果要寻欢作乐,小人会是不作第二人想的向导。”

龙鹰不耐烦的道:“我只想知道刚才下车的男子是谁?”

弓谋谀笑道:“范爷见谅,大街大巷,人多耳杂,不方便说话。”

龙鹰皱眉道:“去哪才方便呢?”

弓谋道:“范爷请随小人来。”

龙鹰随他往前走,十多呼息后转入一条横街,景色一变,民居临水而筑,街道则依河而建,白墙黑瓦,沿河延展,行人稀疏,与挤得水泄不通的两条夹河主道,几疑是两个不同的城市。

龙鹰还是首次离开主大街,看着小舟绿水,柔美幽静的古弄民居,感觉焕然一新,稍减心中的悲苦。

走上一道石拱桥时,弓谋堕后少许,与他并肩而行,道:“今晚让小人带范爷去试一种新玩意,我称之为‘民宅香居’,如果四子桥街的青楼是华丽宴会,这便是家常小菜,另有风味。”

龙鹰开始怀疑他是否骗饮骗食之徒,且已有登上贼船、入了黑店的感觉,可是看在他叫得出“范爷”两字分上,自己又是一意找寻刺激,好麻醉自己,姑且和他胡混一晚。问道:“这是上头容许的事吗?”

弓谋好整以暇的道:“水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太过分和张扬,很多事上面都是采一眼开一眼闭的态度,这新兴玩意儿,正是游走于合规和违规的边缘,小人亦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说话时,领他进入一条小弄,更是龙鹰走过的小巷里最长最窄的一条,两边是高起的石墙,仅容一人经过,竟长达一百五十步,往上望去,形成人工的一线天,感觉独特。

龙鹰心忖利用这条长窄弄的环境,他可轻松容易对抗数以百计的敌人。

两个俏丽突厥姑娘嬉笑着从小弄另一端走过来,在前头好应侧身贴墙让道的弓谋,却没点这样的意思,朝前直走过去。

双方迅即接近。

弓谋以突厥语道:“两位姑娘到哪里‘撩’呵?”

前头的少女嗔道:“到哪里干你的事吗?快让开!”

弓谋笑道:“不说便不说,何用这么凶呢?”说罢侧身贴墙。

两女背着他挤过去,当然揩碰难免,可是两女竟视为等闲事,毫不在意的擦弓谋之身而来,见到早挨贴后方墙壁的龙鹰时,眸珠扩展,令两双美目像夜空的星星般燃亮,显然认为眼前男子看得入眼。

她们再不是背着他挤过去,而是面对面的擦身而过,且嘴角含笑,眉目带情,还似故意以胸腿挨碰他,直至远去,龙鹰仍感受到暗巷销魂的动人滋味。

女人的威力真大,令龙鹰再次成功投入南城浪漫迷人的风情去。

弓谋移近他道:“她们肯面向范爷,有示好之意,范爷如乘势追求,说不定今晚即可圆梦。哈!”

龙鹰道:“你在害我吗?本族女子,上床容易下床难呵!”

弓谋举步往前,回头笑道:“只要不怀孩子便成,男有妙药,女有秘法。今次小人带范爷去尝的新鲜玩意,正是新鲜娇嫩的本族姑娘。”

龙鹰不悦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去形容她们。”

弓谋肃然起敬道:“范爷教训得对,我以后在用辞上会小心点。”

龙鹰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弓谋虽摆出一副南城大混混的格局,事资上却似是另有怀抱,不像表面看般简单。忍不住试探道:“外来的青楼姑娘,是身不由己,本族姑娘何用干此勾当?”

弓谋默然片刻,道:“一来是贪玩,二来是多情。她们虽肯陪饮陪食,甚至任你亲热,但最后界线还要看姑娘她的心意。她们的收费亦比青楼更高,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范爷在这方面当然不是问题。”

离开窄弄,一排柳树往两边延展,星罗棋布的夜空下,小河横亘前方,一道小桥跨河而过,对岸有座挂上彩灯的民房,益添寻幽探胜的情趣。

龙鹰道:“赚得白花花的银两后,她们拿来干什么呢?”

弓谋在登桥处止步,目光投往流水,道:“在这里赚,花在这里,在总坛由上至下,每个人都要努力赚钱,以保持丰裕的生活。”

龙鹰道:“她们的父母不管她们的事吗?”

弓谋道:“我帮不住扩展势力,亦不住付出沉重的代价,所以这里变得阴盛阳衰,且多孤儿寡妇,虽有抚恤金,但若要活得惬意,须设法多赚些儿。”

龙鹰看到大江联兴盛繁华背后的憔悴,一般人只是活在没有明天的黑暗中,加上突厥族一向男女关系随便开放,形成南城的风气大异于中土的任何城市。

弓谋压低声音道:“上头一直在鼓励嫁娶生育,却从不见成效,因为人人都感到活在这种兵凶战危的情况下,子女是沉重的负担。异日小人带范爷到北城去见识那里举行的野火会,范爷便晓得思乡之病已成我们最大的症候。”

龙鹰终于感到不虚此行,弓谋对这里的了解,远在自称玩家的复真之上。举步登桥,到桥顶停下来,讶道:“如此玩意,理该大受欢迎,为何屋内无客,也不见有其它人来访?”

弓谋来到他旁,深吸几口河风,道:“这种事绝不可张扬,更不可公开营业,只能靠中间人为她们招揽生意,而小人正是她们唯一的依靠。为了与青楼有别,所以每晚只接待一批客人,以四个客人为限。收得这么贵,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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