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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平静地道:“此等事,有道理可以说的吗?”
龙鹰挨往椅背,颓然道:“请公主回去告诉太子,就说老子想和他们谈一桩大交易、大买卖,请他派有份量、可以作主的人来和我龙鹰谈判。”
太平淡然自若地道:“鹰爷是否想找死?”
龙鹰为之愕然。
眼前的太平公主,再非以前他认识的那位多情的美女,而是能着着制他的厉害角色。
太平续说:“惊魂未定下,现时没人奈何得了你鹰爷,可是让人家告诉你,现在的形势,是经过长年的策划和部署,已到了即使母皇霍然而愈,仍难以逆转的地步。人家明白你又如何?眼前就是成王致寇的局面,二张大势已去,你想陪葬吗?走吧!”
龙鹰微笑道:“不走又如何?”
太平没好气地道:“早晓得你这个态度。”
接着微嗔道:“不走便不走,勿怪人家没劝过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晓得凌岸是妖人?母皇和你说过什么话?让人家可回去向太子交差。”
龙鹰一怔后喃喃道:“公主够坦白,直截了当。他奶奶的,这是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太平道:“你说还是不说?”
龙鹰哈哈一笑,道:“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噢!不要用那种眼光盯着小弟。事情是这样子的,当小弟察觉凌岸潜进来偷听小弟和圣神皇帝对话的一刻,同时感应到他的气场。这般邪恶的气场,尚是首次遇上,动疑下再以言语诈之,竟一箭命中红心。”
太平半信半疑,深深瞧他几眼后,道:“母皇又说过什么?”
龙鹰随口答道:“她向小弟交代后事。”
太平失声道:“什么?”
龙鹰洒然耸肩,道:“她自知活不过百天之期,不交代后事,交代什么?难道着我到东宫杀人放火吗?可以说的就是这么多,太子若认为不足够,请亲来问我,包保小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十五章 一波未平
龙鹰尚未到如是园的大门,已知不妙,十多辆马车,鱼贯而出。他勒转马头,追上闵天女的座驾,骇然嚷道:“天女要到哪里去?”
车窗帘布给掀起一角,现出闵玄清的如花玉容,头扎道髻的她颜容略带苍白,神情却保持一贯的平静,深深瞧进他眼内去,轻轻道:“鹰爷好!”
龙鹰见她无惊无喜的神情,心中凉了半截,晓得继太平公主的打击后,另一个打击在发生着,硬将冲至唇边“你晓得我回来了”此句话咽回去,苦笑道:“天女是避祸去了,对吗?”策骑与闵玄清的座驾车并排而行。
闵玄清浅叹道:“鹰爷言重了,不过多多少少有点这个意味,更主要的是怪自己没有带眼识人,致陷今天的处境,俱往矣!玄清真的希望晓得的事没那么多。如果只是玄清一个人的事,大概会留下来,然而却牵涉到道门的荣枯,只好到西都避开一段时间。鹰爷请好自为之。”
刹那之间,龙鹰掌握到关键所在,无意识地勒停坐骑,说下去再没有任何意义,这样的情况下,不方便说话,特别是关系到自身的秘密。
闵玄清以传音的方式,将最后一句话送入他耳里去,道:“玄清没向人泄露鹰爷另一个身份,鹰爷保重。走吧!”
看着闵玄清的座驾逐渐远去,其他马车逐一在身旁驶过,龙鹰心中百般滋味。
本来任何谣言,均难动摇闵玄清对他龙鹰的看法,因她早于当年在长安之时,已清楚其魔门邪帝的身份,并晓得仙子端木菱亦知此事,问题出在“范轻舟”身上,也出在现今龙鹰令闵玄清难以理解的行为上。
在闵玄清眼里,至乎熟知他的朝中大臣,龙鹰为避嫌疑,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返神都,来了亦该立即离开,留下来便是居心叵测,让人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
龙鹰头昏脑胀的瞧着车队最后一辆马车,从旁驶过,进入他前方的视野内,完全绝对想不到挽留闵玄清的任何理由,除非向她揭开女帝的秘密。
他的情绪波动不大,因近乎麻木,脑袋难以正常运作,是没有感觉的那种感觉。自离开荒山小谷后,尚是首次有心爱的玉人,因误会而舍弃他,如避瘟神的离开他。
弄鬼的肯定是杨清仁,惟杨清仁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同时可看出,杨清仁已逐渐在她的芳心里,取代了龙鹰的位置。
忽然间,千黛今早说过的话似在他耳朵内响起,是言犹在耳。从没一刻,他像此刻般明了千黛暮鼓晨钟的一番话,是何等切合神都的现状。
你晓得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在干什么,问心无愧有他娘的屁用?是要看别人如何看你。
“大唐梦”早走火入魔,形成令所有分享这个梦的人,包括闪玄清在内,被集体想象蒙蔽,见树不见林,没法掌握面临的风险,避重就轻,盲目应对任何可令梦碎的威胁,真心相信复辟大唐,乃唯一令国家重上正轨的坦途,远远落后于现实的形势,使杨清仁可乘虚而入,动摇天女对龙鹰本坚定不移的信念。
以杨清仁行事的为求目的,不择手段,除了向闵玄清透露天女早晓得他邪帝的身份外,亦会明示暗指武曌大有可能是魔门的人,这解释了龙鹰和武曌间离奇的关系,且确为事实,可令闵玄清即使未至全信,至少心内存疑。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范轻舟”和“东宫惨案”的暧昧性。张昌宗拦路挑战、李重润与二张的口角、马球赛、符太的参与,连串引发“东宫惨案”的事件,多少与“范轻舟”有关。在闵天女心里,就是与龙鹰有关系,加上杨清仁将龙鹰说得有那么不堪,便那么不堪,试问天女怎接受得了?伤心欲绝下,又不得不顾及道门与唐室的关系,惟有来个远走他方,避开嫌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女仍不肯出卖他,是情深义重。
当年龙鹰向她透露“范轻舟”的身份,没想过有后果,之后未有机会向她作进一步解释,忽然就在飞马牧场崭露头角,令强如杨清仁和宇文朔吃暗亏,又突然现身神都,然后是“东宫惨案”,龙鹰自问设身处地,亦会怀疑龙鹰藉“范轻舟”的身份进行阴谋,再加上龙鹰、女帝同为魔门的指控,故天女有不懂带眼识人的重话。
他奶奶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有太平公主,后有闵玄清,莫不是沉重至极的打击,令他感到无比的孤独。昔日在大漠独自北上,往找荣升铸剑大师不久的胜渡,希望通过他联系秘女万俟姬纯,只影形单,为何丝毫没有孤独的感觉?现在置身熟悉的环境和人事,反心内荒寒,充满似可令他窒息般的寂寞。
为何会这样子?
倏忽里!
他明白过来。
是短线目标和长线目标的分别。
那时他只要躲过敌人追杀,抵达黠戛斯,找得胜渡,就是达致目的,清楚明确,哪来余暇去想与之无关的其他事。
可是,此时此地的自己,却被周遭人和事的滔天巨浪淹没了。其“长远之计”,既遥不可及,又是毫不实在,令他身不由己的受狂潮怒涛抛掷舞弄,彻底迷失,鸟瞰式的视野一时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否做错了?
下一刻,他骤然惊醒。
障眼雾霾一扫而空。
马儿的四蹄踢着积雪,发出沙沙之音。
※※※
转入定鼎大街,十多骑从后追来,龙鹰放缓马速,向来到身旁的易天南微笑道:“大龙头你好!”
易天南指示手下们跟随在后,然后别头来用神打量龙鹰,神色冷淡,开门见山地道:“仞雨因何不随鹰爷回来?”
龙鹰终于亲身体会何谓“众叛亲离”,连万仞雨没有随他返神都,可以变成罪证。
如此劣况,是台勒虚云一手炮制出来,杀人不见血,无从化解,令龙鹰失去了驾驭各大党派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