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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在野(164)

沿着大江大大小小分布着百多个码头,泊着数以百计的大小船只,在艳阳当空里,一片片的桅帆反映着日光,使他看得目眩神迷。岸旁布满一堆堆货物,有刚卸下船来的,或正等待运到船上去,以千百计的挑夫脚夫在忙碌着,喧叫声填满广阔的空间。

面向码头的这一边搭满帐篷棚架,部分是用来安放货物,部分则为露天食肆,以各式各样的熟食糕点供应往来的商旅,生意好到不得了,摆开的桌子全挤满人,还有摆摊子的流动贩商,出售各类土特产和工艺品,光顾者亦大不乏人。

扬州城外的码头区是最能显示大周经济南移的地方,在大运河的水运之便下,扬州继神都之后成为中土另一国际大都会,而其临近出海口的地利,更成东南诸国远洋船的首站,由此可从水路往神都和西都去,因此聚集码头区的逾万人中不少是外国来的商旅,充满异国情调的装束、说着不明白的语言。车水马龙,人车争道,龙鹰几疑已置身异域。

他感应到符太了,这小子在其中一间卖馒头和豆茶摊档的一角,和其他客人挤于一桌,感觉很奇怪,因为符太一向像头离群流浪于荒漠山野的独行野狼,忽然发觉他混杂在挤满人的处所,实有点不习惯。

正要举步朝符太走过去,后方细碎的足音传来,是那么的熟悉,龙鹰立即将足音从其他步声吵声区分出来,脑海泛起二姑娘沈香雪美丽的倩影,格外难忘是那天清晨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下魂断神伤的步伐。

心中叫苦。

这是一种命运吗?茫茫人海里的巧遇,会带来哪种不测的结果呢?

她不是到神都去了吗?怎会现身扬州城外的码头区,且是孤身一人。

来不及思索种种疑问,香气送入鼻端,二姑娘沈香雪来到他身旁,紧捏他的手臂,香唇轻吐道:“怎会遇上你的呢?”

二姑娘作行旅打扮,涂黑脸孔化身男子汉,改动不大却是面目全非,这般模样者龙鹰刚才至少碰上八、九个,可知她的易容术如何高明,幸好自己也不赖,一副“范轻舟”的外貌衣着。笑道:“遇上小弟怎算稀奇?不在大江上下游流离浪荡如何赚钱糊口,我在这里见到二姑娘才是神迹,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竟在扬州的码头区学小子般在混日子。哈!可知情缘天定,二姑娘想避开我却办不到。”

二姑娘气结道:“仍是没句正经说话,可知你毫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龙鹰有感而发地道:“纵有千言万语,又从何说起呢?”

沈香雪双目一黯,说不出话来,扯着他朝码头区上游走去,在人丛里左穿右插。

龙鹰感到她是藉人群避人耳目,朝近出海口的码头区瞧去,隐隐感到其中一艘特大的五桅帆与她有着关系,因她不住别头投以目光。

符太离开食档,远吊在他们身后。

她要避谁人的耳目呢?

她刚才黯然神伤的表情,有似曾见过的感觉,好像在不久前发生。想到这里,差点额头冒出冷汗。

终于想通因何她会在这里出现了。

她刚才的神情,就是那天清晨在总坛飞霞阁临别时的神情,当时她以为通过欢好引发了由康康种入他体内的玉种,成功毁掉了他,故而芳心矛盾,肝肠欲断地黯然而去,立即乘船远离这片伤心地,因她对他大有情意,心中无奈痛苦。

如此神情由她一双明眸重演一遍,其含意昭然若揭,就是美丽的二姑娘正引他步进另一死亡的陷阱去。

他们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一个经巧思妙计安排下的结果。

枉他还以为湘夫人特别关照他,透过宽玉告诉他古梦会到飞马牧场和他算夺妾之恨,事实上却是不安好心,欲置他于死地。

如此安排,肯定来自台勒虚云超卓的脑袋,亦只有他可同时动员魔门和香家两方面的力量。问题出在他忽然“销声匿迹”,拒绝献上二万两黄金,等于公然违抗台勒虚云的命令,选择站在宽玉的一边。

此事对大江联权力的平衡产生了关键性的影响,“范轻舟”不但有能与杨清仁分庭抗礼的惊世艺业,智计百出,连玉女宗的种玉秘技亦奈何他不得,本身更是手握大江经济命脉的大豪,财力雄厚,如他全力支持宽玉,形势将是迥然有异。

在如此情况下,不论台勒虚云如何欣赏“范轻舟”,也不得不狠下心肠置他于死,既可去此心腹大患,更可以建立威信。

以宽玉的智计,一时不察下亦被算倒,还以为湘夫人对“范轻舟”生出情愫,故暗下知会他古梦的事,遂通过秘密手法联络“范轻舟”。在有心算无心下,宽玉到扬州来会“范轻舟”的行藏全落入台勒虚云一方的监视下,且出动的肯定为魔门和玉女宗最顶尖儿的人物,例如杨清仁、洞玄子、香霸、高奇湛、柔夫人、湘夫人,甚或台勒虚云本人,故能神不知、鬼不觉,瞒过宽玉和“范轻舟”。

最精妙的一着是让沈香雪在人多气杂的码头区碰上他,摆出“旧情复炽”的诱人姿态,换过任何正常男人,面对这么一个风格独特的绝色娇娆,误以为美人儿按捺不住芳心的情火,避开“家人”来与他再续前缘,谁能拒绝?

沈香雪挽着他手弯的纤纤玉手,一刻前仍令他充满柔情蜜爱的动人滋味,这一刻立即变成阎王爷夺命的绞索。

所有的念头以电光石火的高速闪过脑际,暗里他则像从一个深甜的梦惊醒过来般,魔种灵应全面展开。

刺杀陷阱就设在万头攒动的码头区内,他虽感应不到任何敌人或针对自己的敌意,而因视线受阻,也看不到疑人,却感应到一股异常的精神波动,正从数百步外往他移近,二姑娘正是要领自己去与对方迎头相遇。

在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去刺杀一个人,本非理想地点,人来车往,实在太多变数,可是既有沈香雪在旁伺候,刺客又是台勒虚云和香霸之辈,不利的情况立即转化为天衣无缝的杀局,试想如在无人之处,忽然大批高手逼近而至,“范轻舟”不溜之大吉才怪。

如“范轻舟”忽然横死扬州城外,宽玉只有哑子吃黄连,后悔莫及,却是无从追究。

想到这里,龙鹰探手过去,轻轻挽着沈香雪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看着她讶然朝自己望来明亮的大眼睛,忆起那一晚男欢女爱的激情,也不知是何滋味,又暗骂自己,于如斯凶险的情况下,仍有余暇去想这方面的事。

沈香雪回复常态,微嗔道:“轻舟咧!人家现在扮的是男人呢!”

龙鹰还有个顾虑,使他不敢以硬碰硬,而必须以巧计化解,就是怕符太因而曝光。

须知符太好勇斗狠,在不明微妙下,见龙鹰与人格斗,肯定“久旱逢甘露”般赶来加入战圈,那时还如何乔装为药童?

龙鹰输入魔气,凑到她小耳旁柔声道:“二姑娘,你爹来了!”

沈香雪双目现出震骇神色,但已没法作出任何反应,软靠在他身上。

对像沈香雪那级数的高手而言,绝不会随便给人制住穴道,皆因体内真气能天然反应,排斥任何入侵的真气,且龙鹰如若运功提劲,她会心现警兆,作出预防。岂知龙鹰对付她只用气不用劲,使她事前事后都一无所觉,偏是双腿发软,没法提聚真气,栽得不明不白。

只看她的眼色,便知自己猜中了,她的便宜老爹的确是刺杀自己的行动里的一分子,从而推想到台勒虚云也来了,暗呼侥幸。

台勒虚云的武功,不会比拓跋斛罗差上多少,同样是龙鹰看不透、猜不到,与所处天地环境浑融无间,这是先天真气练至登峰造极者的特殊现象,因其能“夺天地之精华”。

他们是“有中生无”,自己则为“无中生有”。

龙鹰见沈香雪受惊更是楚楚动人,嗅着她熟悉的体香,色心又起,两臂一伸,将她搂个结实,如此在大庭广众上百道目光注视下,肉体厮磨的刺激,怎都没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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