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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缺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世民。寇仲和徐子陵则心中叫苦,宋缺一向仇视外族,李世民如此见解,肯定与宋缺心中定见背道而驰。但两人同时心中佩服李世民,他们曾到塞外闯过,比任何人更了解汉族和塞外诸族间的仇恨,都因中土君主贱夷狄贵华夏而起。所以李世民的兼爱政策,切中问题核心所在。
李世民感觉到异样的气氛,苦笑道:“虽明知阀主听不入耳,但这确是世民心中真正的想法,不敢隐瞒。”
宋缺一言不发的缓缓转身,迈步移至磨刀石前,从容平静的轻轻道:“寇仲告诉我,你为何有胆量带秦王来见我宋缺?”
寇仲叹道:“首先因为秦王狠下决心,肯扫除一切障碍,为苍生造福,而另一个先决条件是必须得你老人家首肯,否则一切作废。唉!现时的形势……”
宋缺截断他道:“不要说废话,我宋缺比任何人更清楚目下的形势,更没有丝毫怪责你的心,只会更清楚你寇仲是个怎样的人。”
接着转过身来,正视李世民,一字一字的缓缓道:“秦王是否决定诛兄杀弟、迫父退位?”
李世民全身剧震,垂首道:“世民答应少帅,绝不反悔。”
宋缺仰天笑道:“好!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可是你并没有其他选择,然而你如何收拾此残局?”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愕然,皆因他们从未想过收拾建成、元吉后的问题。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答道:“一切以稳定为最高目标,首先要实行宽大政策,凡肯从我者酌才任用,绝不计较是否东宫或齐王府旧属,且追封王兄王弟,一切以和解为主。”
宋缺徐徐漫步,来到李世民身前,淡然自若道:“秦王想得仔细周详。”
李世民颓然道:“正如阀主所言,世民是别无选择。”
宋缺仰望屋梁,双目射出缅怀伤感的神色,柔声道:“宋某人开始明白清惠因何会支持你。”
寇仲大喜道:“阀主肯考虑我们的提议吗?”
宋缺目光投往寇仲,道:“事实上我早退出天下纷争,一切由你寇仲继承,拿主意的该是你而非我,何用来征求宋缺的意见。”
徐子陵道:“没有阀主首肯,小仲绝不敢妄行其是。”
宋缺淡淡微笑,凝视李世民,道:“世民可以真正打动我的话,是视夷狄与我汉人如一的态度,这是宋某人没想过更做不来的事。所以我开始明白清惠说的我中土未来的希望寄于胡汉融和的新一代之语。我仍不知此法是否可行,却确知世民这想法为前人所无;而此亦正为世民超迈前古之处。究其因由,皆因世民为北朝胡化的汉人,夷夏之念薄弱,与宋某人大相迳庭。”
寇仲见宋缺态度大为缓和,进言道:“阀主说过历史是由人创造出来的,那我们可否不理任何争议,凭我们的努力创造出天下大一统长治久安的盛世!让天下老百姓不论南北,均有安乐的好日子过呢?”
宋缺哈哈一笑,转身负手朝磨刀石走去,悠然道:“若论管治天下,寇仲你肯定及不上李世民,我还有甚好说呢?李世民你要谨记着,得天下绝不可奢言仁义,那只是妇人之仁;但治天下必须仁义为先,施行德政。不能嫉胜己、恶正直,而须贤者敬之,不肖怜之。杨广之亡,你要引以为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论武功,谁能凌驾嬴政之上,可是至子而亡其国。天子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所以为君者必须以古为镜,居安思危,世民慎之。”
寇仲大喜道:“阀主同意我们哩!”
宋缺油然转身,双目神光电射,淡淡道:“我是权衡利害,不得不作出与杨坚外另一个妥协。寇仲你有得天下之力,却无冶天下之志,有世民代劳,自可令我安心。假若我摇头说不,天下势成南北对峙之局,致令外夷觑隙入侵,纷乱战火不知何时方休。说到底仍是清惠赢哩!若非因与宁道奇之战,有我宋缺主持大局,何事不可为?罢矣罢矣!天下事就交由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处理吧。现在你们得到我全面的支持,可放手去完成你们的梦想。可是一天你们未能控制全局,此事必须保持秘密,去吧!我要独自一人静心思索一些问题。”
三人大喜拜谢,退出磨刀堂。
宋鲁早等得不耐烦,见三人脸带喜色,奇道:“大哥竟肯点头?”
寇仲点头道:“阀主答应全力支持我们。”
宋鲁大喜道:“谢天谢地!”
宋缺的声音忽从堂内传出来道:“寇仲进来!”
寇仲呆了一呆,转身举步朝磨刀堂走去。
宋鲁瞧着寇仲没入门内的背影,道:“大哥有甚么指示?”
李世民答道:“阀主指示此事必须严保秘密,不可泄漏任何风声。”
宋鲁点头道:“你们该先避往船上,待小仲见过玉致后,立即离开。”
徐子陵和李世民交换个眼色,心中均涌起对宋缺崇慕之情,虽是初识宋缺,但宋缺高瞻远瞩的智慧,有容乃大的胸襟,深深打动他们。
第七章 重新开始
寇仲来到正凝望磨刀石的宋缺身后,恭敬道:“阀主有何指示?”
宋缺淡淡道:“李世民这个人,我留心他久矣!”
寇仲想起封德彝,点头道:“阀主曾说过,除小子外,最欣赏的人是他。”
宋缺默然片晌,沉声道:“若我刚才一口拒绝你们的提议,你猜天下会是怎样一个局势?”
寇仲欣然道:“幸好事实非是如此,那时我只好继续北伐,而世民兄则被他父兄联手宰掉,跟着颉利大军南下,北方陷于四分五裂之局。”
宋缺缓缓摇头,道:“李世民绝不会如此窝囊,他会以洛阳为基地,树立他的势力,凭他的声望政冶武功,终有一天能统一北方,遂走突厥人。李世民有一项你及不上他的长处,就是坚持到底的耐性。若你不能一鼓作气的攻陷洛阳,你会因此输掉最后一场仗。所以若我不同意你们,你能否成功,只是五五之数,这还未把你的心魔计较在内。”
寇仲苦笑道:“阀主看得很准,若我得不到阀主首肯,只能勉强自己继续作战。可是自家知自家事,我再不像以前般心无挂碍的全情投入争霸之战去,而子陵将不理会我。”
宋缺缓缓转过身来,凝望着他,平静的道:“坦白告诉我,你肯这样冒开罪我之险来求我,究竟有多少是为了玉致?”
寇仲一震垂首道:“至少占五成的比重,另五成是因子陵,至乎其他全是不关重要。我有信心可克服一切,我根本不怕塞外联军,亦不惧怕李世民,我有信心在李世民站稳阵脚别树一帜前把他摧毁,天下间再没有人能挡着我,因我已成功把阀主教导两人对垒的刀法,融合在千军万马争胜沙场的战法内。”
宋缺仰天长笑,欣然道:“寇仲毕竟是寇仲,你终成功建立战场上必胜的信心。难得是你对名位权力全无野心,玉致应为你感到骄傲,我宋缺亦后继有人。”
寇仲想起宋师道,忙道:“阀主当然后继有人,二哥他正在飞马牧场为商场主鉴定场内珍藏,短期内还会向商场主求婚,只要阀主钦准,将可缔结姻盟。”
宋缺双目神光倏盛,沉声道:“竟有此事?”
寇仲道:“此事千真万确,他们在长安一见钟情,可是因形势所限,未能进一步发展,现在一切障碍再不存在,自然是水到渠成。哈!阀主不知我和子陵在此事上费了多少心思,令有情人可成眷属。”
宋缺雄躯微颤,点头道:“师道终迷途知返,此事你和子陵做得很好。”
接着从怀内掏出一个火漆密封的竹筒,交到寇仲手上,道:“你代我把此信送给梵清惠,至于如何助李世民登上帝位,由你全权作主,我必须心无旁骛的全力疗伤,不能参与你们的事。去吧!李世民是一个理想的选择,清惠不会看错人,我宋缺也绝不会看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