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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出书版)(322)



孙无终道:“刘爷同意我的说法,何谦确有杀你好向司马道子邀功之意。”

刘裕勉力收摄心神,道:“他不怕和刘爷冲突吗?”

孙无终道:“何谦有他的为难处,命令该是司马道子亲自下达的,何谦若连这么一件小事亦办不到,如何向司马道子交待?这更是向司马道子表示效忠的机会,杀了你,刘爷和他再没有转寰的余地,但刘爷一时仍难奈何他。”

刘裕皱眉道:“现在他派人来召我去见面,岂非打草惊蛇吗?他难道没想过我会通知刘爷?”

孙无终道:“此正为我和刘爷想不通的地方,以何谦的老奸巨猾,肯定有阴谋手段。当时刘毅有否立即邀你随他去见何谦呢?”

刘裕道:“没有!他只是要我这两天抽空去见他,并提醒我勿要让人晓得。”

孙无终沉声道:“不论此事如何,已告一段落。刘爷已派人去警告何谦,着他不要动你半根毫毛。”

刘裕听罢全身如入冰窖,由头发到脚趾都是寒浸浸的。刘牢之这一招不知是害自己还是帮自己,把他推至与何谦完全对立的位置。下不了台的何谦以前纵使只有三分杀他的心,现在必增加至非杀他不可的地步。

孙无终道:“我和刘爷均清楚何谦是怎样的一个人,自恃得司马道子撑腰,以为自己可以坐稳大统领之位,所以自玄帅离开广陵后,便任意妄为,不把刘爷放在眼内。哼!终有一天他会非常后悔。”

刘裕心忖刘牢之认定王恭可把他捧上大统领之位,所以敢如此和司马道子对着干,却不知司马道子另有手段。如此看来,任青媞的一棋,不但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可行之计,只不过……唉!

他已完全放弃了阻止任青媞行此一着的任何念头。人是现实的,自身的利益最重要,一旦让司马道子完全控制乃兄,操掌升迁大权,刘牢之说不定会投向司马道子,那他刘裕将肯定完蛋,且死得很惨。

他对刘牢之有此看法并非偏见,只看他既不满王恭,仍要忍受他看不起寒门的闲气,便可知他为了权力名位,可以作出牺牲。

所以谢玄没有挑刘牢之作继承人,因为谢玄清楚刘牢之虽是沙场上的猛将,却是个利令智昏、没有骨气的人。

何谦更是不堪。

谢玄挑选他,是要刘裕代他完成未竟的北伐壮志,更晓得他灵活多变。

想到这里,忽然间他再不把任青媞的最后一棋视为心中重担,而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反击之法。能成就大业者,必须有过人的手段,他刘裕只好豁出去了。

孙无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你在想什么?”

刘裕重重舒出心头一口气,沉声道:“何谦想杀我还不容易,只要派出麾下高手,趁我落单时聚众围攻,我必难逃大劫。之所以要如此耍手段,是因为他想活捉我,再押解往建康任由司马道子处置,如此方可以泄王国宝和司马元显对我之恨。”

孙无终点头道:“对!”

刘裕苦笑道:“以后我的日子将很难过。”

孙无终道:“我和刘爷商量过这方面的问题,均认为你最好先避风头火势,待刘爷正式坐上大统领之位,方回来归队。”

刘裕心中暗喜,此或许是近日来最好的消息。事实上他正苦于如何可脱身到边荒集与奉善等连手对付竺法庆,忽然间问题已迎刃而解。

道:“是啊!我还要为孔老大与江文清穿针引线呢!”

但另一难题又生于心底。

如任青媞没有说谎,自己带着心佩离开广陵,岂非会引来安玉晴甚或安世清穷追不舍吗?

不由又暗恨起任青媞来。

孙无终道:“你可以赶往边荒集,再和江文清一道来见孔老大。哈!差点忘记了,最近我们缉获数批私盐,数量有百车之多,刘爷交待下来看你可否与江文清交易,换回五百匹上等战马。私盐在北方的利润很大,该算是公平的交易。”

刘裕心中暗骂刘牢之,一车私盐换两匹战马还差不多,百车私盐换五百匹战马,还要上等货色,当然不是公平的交易。

不过他可以说什么呢?沉声道:“五百匹可能多一点,四百匹如何呢?”

孙无终道:“刘爷指明不可以少于五百之数,你看着办吧!”

刘裕终认识到刘牢之的贪婪,只好希望江文清肯看在他份上,做一次赔本的生意。

他本想告知刘牢之对付竺法庆的行动,希望能得到刘牢之的助力,因为说到底刘牢之是谢玄一手提拔的人,谢家有难,刘牢之该不会袖手旁观。可是进一步认清楚刘牢之的为人行事后,便怕谢玄将对付竺法庆的事交给自己去办,会惹起刘牢之对自己的猜忌,所以终于把念头打消。

道:“我该何时走呢?”

孙无终道:“最好当然是立即走,不过却像我们怕了他何谦似的。所以待明天刘爷做好文书上的安排,正式任命你到边荒集探听敌情,才大模大样的离开。”

刘裕失声道:“如此岂非教何谦派人来追杀我?”

孙无终笑道:“不要瞎担心,我们会派战船送你到颖口,到时你随便找个地方下船,凭小裕你的山野飞纵术,谁人可截得着你呢?”

又道:“由这刻开始,你离开军舍半步,也要有自家兄弟陪着。我会调派魏泳之和几个武功高强的兄弟出入相随,如此便不怕何谦可以弄出什么花样来。”

说罢起立道:“不用担心,司马道子已好景不长,只要刘爷登上大统领之位,何谦能否保命也是个问题,小裕你暂忍一时之气吧!”

接着低声道:“以盐换马的交易必须办妥,刘爷愈倚仗你,你愈安全。好好干吧!”

拍拍他肩头,径自去了。

刘裕坐回位子内,暗下决心,自己若想活命不负谢玄所托,只有抛去妇人之仁,不择手段地继续斗争。

帐外夜枭呜叫。

燕飞坐起身来。

庞义一呆道:“什么事?”

燕飞把蝶恋花挂到背上,微笑道:“仍在担心小诗吗?”

庞义道:“去你的!是否要我动手揍你。嘿!这么晚到哪里去?”

燕飞答道:“是小珪唤我,你好好睡觉。”

说罢揭帐而出,拓跋珪已恭候帐外,一身夜行劲装,名着北方的双戟交叉挂在背上,戟长三尺七寸,衬得他更是威猛无比。

燕飞泛起既温暖又伤情的感触。年少时每当拓跋珪来找他去玩耍,便像刚才般学鸟鸣枭叫,这成为他们约定的暗号。而燕飞闻讯后会千方百计溜出去与他会合,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娘亲早明白是拓跋珪在装神扮鬼,只是不忍阻挠他们两人的玩意。

拓跋珪凑到他耳旁道:“开心的时候到哩!”

这正是每次拓跋珪偕他去玩说的话,不同的只是今次以汉语说出来,忽然间,逝去了的童年岁月又似重现眼前。

拓跋珪怪叫一声,领头奔出营地。

燕飞如影附形地追在他身后,两人迅如流星的直驰出营地,遇林穿林,逢丘过丘,绕个大圈朝平城的东北方掠去。

他们有时会跳上树梢,又连续翻几个筋斗回到地面,像一对爱嬉闹的小孩子,谁想得到他们一个是有机会问鼎天下的一方霸主,另一个则是有机会成为天下第一剑手的超卓人物。

一口气下,他们走了近三十里路,来到平城东北方里许近处的一座小山岗。

两人不约而同的蹲下来,俯瞰平城。

他们对视而笑,因此为他们儿时的惯常动作,只不过看的或许是平原的野马,又或邻营的美丽女孩。

拓跋珪叹道:“占领平城是我自小以来的一个梦想,不论对我们或汉人来说,平城都是必争之地:塞北有哪一座城池,位于汉胡交界之冲,内外长城之间。长城就是在其北面的高山峻岭之间婉蜒起伏。”

燕飞点头道:“平城西界黄河,北控大漠,东连倒马,紫荆之关,南踞雁门、宁武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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