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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出书版)(272)



燕飞一字一字缓缓道:“若我所料不差,在那里恭候我们的将是由慕容宝率领以万计的部队。”

三人为之色变。

屠奉三倒抽一口凉气道:“岂非杀鸡用牛刀吗?”

燕飞叹道:“我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直觉,攻打边荒集只是慕容垂征服北方的起步,下一个目标将是洛阳。这三艘船是引开我们主力大军的手段,在颖水西岸行军的部队,现在应已改变方向,从边荒直扑洛阳。”

慕容战剧震道:“糟糕,若慕容垂在边荒秘密行军,到兵临城下,洛阳的守将方会知道。”

三人均明白他震骇的原因,苻坚早已日暮途穷,关中将成为慕容战族人和姚苌的天下,慕容垂的行动摆明是冲着他们而来,一旦让慕容垂攻占洛阳,关中危矣。

拓跋仪沉声道:“我们该怎么办?”

燕飞暗幸没有人怀疑自己的“直觉”,答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在蜂鸣峡前把千千救回来,其它的在救回千千后再作打算。”

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明了没有地理形势的配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卷十三 第二章 只争朝夕

刘裕呆看着何无忌带进来的客人,完全猜不到对方是谁,其身形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刘裕敢肯定和对方并不稔熟,否则虽是从头到脚被斗篷宽袍包裹遮蔽,以他北府兵首席斥候的眼力,仍可从此人的步姿把对方认出来。

神秘的客人向谢玄施礼,其目光似在斗篷深暗处注视站起来迎客的刘裕,但没有说话。

谢玄的亲兵头子何无忌正要告退,安坐主位的谢玄轻描淡写的道:“无忌留下!坐!”

何无忌现出错愕的神色,与客人坐往刘裕对面的太师椅,居客人下首。

只从坐姿便可看出谢玄和谢安的分别,后者仍保持高门大族推崇的跪坐,而谢玄却接纳胡风的坐法,显示出他革新的精神和务实的作风。

谢玄向客人道:“这处全是自己人,文清不用有顾忌。”

刘裕从“文清”联想到大江帮江海流的爱女江文清的一刻,对方正拉下斗篷,如云秀发写意地披散下来,现出如花玉容。

刘裕失声道:“宋孟齐!”

江文清美目深注地瞧着他,平静地道:“刘兄你好!”

何无忌应是首次得睹她的真面目,看得目不转睛,为她的美丽震摄。

谢玄道:“文清一向爱作男装打扮,且有一套扮作男儿的功法,小裕给文清骗倒,绝不稀奇。”

江文清歉然道:“刘兄请见谅。”

刘裕明白过来,谢玄是从江文清处得悉自己的事,所以再不责难他。忍不住问道:“令尊……”

江文清神情一黯,垂首轻轻道:“先父已于五天前辞世。”

刘裕叹道:“是否聂天还做的?”

江文清微微点头。

谢玄道:“文清今早到广陵找我,使我弄清楚边荒集失陷前后的情况。小裕的报告太粗疏哩!为何不把以身犯险,故意引屠奉三一伙人追杀你的计谋说出来。当遇上江帮主时,小裕曾力劝江帮主弃舟登陆,奇袭孙恩,只是不被采纳。如此关键的过程,小裕亦只字不提,令我误以为小裕是贪生怕死之徒。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刘裕听得百感交集,惨然道:“比起燕飞他们誓死力抗南北大军的夹攻,这些算什么一回事。唉!玄帅明鉴,我一直为离开边荒集致不能与边荒集的兄弟共生死而内疚,所以不愿提起这些事。”

他漏了说出来的是王淡真对他的影响,令他心灰意冷,失去生趣,故自暴自弃。

江文清抬头朝刘裕瞧来,道:“谁会认为刘兄是懦夫呢?只可惜被屠奉三看破刘兄的计谋,故采借刀杀人之计,把消息泄露给孙恩。孙恩遂利用这消息怂恿任遥出手,乘机除去任遥。”

刘裕愕然道:“文清小姐怎会如此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江文清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因为屠奉三的副手阴奇一直与我并肩在河上与黄河帮缠战,直至黄河帮决水灌边荒集,我们借水势欲重返边荒集,岂知黄河帮又截断水流,我们只好驱船回南方。”

刘裕问道:“阴奇究竟是生是死?”

江文清道:“阴奇与我在抵达颖口前分手,他潜回边荒去探察屠奉三的生死,我则赶回去见爹,看看可否反攻边荒集。唉!幸好如此,方见到爹的最后一面。”

接着又道:“三天前,我已与阴奇重新建立联系。”

谢玄道:“文清正为此来见我,小裕你明白吗?”

刘裕心中填满炽热的情绪,对王淡真的愁思担心大幅减轻,又感到何无忌正不住打量他。

点头道:“小裕明白。”

谢玄沉声道:“我们今天在这里说的话,绝不可以传人第五人的耳内。”

何无忌一震朝谢玄瞧去。

谢玄目光落在他身上,道:“无忌若认为没法守秘密,可以立即离开。”

何无忌往前跪倒,断然道:“无忌誓死为玄帅守口如瓶。”

谢玄满意道:“起来!我没有看错你。”

何无忌回归座位,显然对谢玄视他为心腹非常感动。

刘裕暗呼厉害,谢玄这一着耍得很漂亮,轻描淡写下已令何无忌受宠若惊,也令他生出与自己同一阵线的感觉。

原本与何无忌疏离和带点敌意的关系,忽然变得密切起来,因他们将共享同一个秘密。

虽然刘裕仍不晓得谢玄接着会说出什么须保密的事来。

谢玄向江文清微一点头,刘裕和何无忌晓得她即要发话,目光都投到她身上。

在何无忌眼中,江文清虽然身分特殊,且是位美丽的异性,感受却远没有刘裕般深刻,因为刘裕曾领教她扮作宋孟齐时的灵奇变化,而直至此刻他仍有些儿没法把她们视作同一个人。

此时此刻的江文清神色平静,刘裕却清楚从她一对清澈的眸神看到她内心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书斋内的气氛沉着凝重,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对刘裕来说,更是一生人中最难捱的一夜。不过江文清的现身,确令他不由自主作出反剩比对起江文清的帮破家亡,自己的苦难确不算什么一回事。

事实上直到此刻,他仍有点怀疑王淡真对他的爱,没法弄清楚她钟情自己究竟有多少是因为对谢玄的崇慕,或因纪千千遁往边荒集的行为所引发,又或是为逃避家族买卖式的婚姻,故而不顾一切投入他这位救星的怀抱里。

江文清道:“今次边荒集之战,我们大江帮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没法保持一向的业务,所以我已下令暂时揠旗息鼓,避过两湖帮的追击。”

何无忌和刘裕你眼望我眼,到江文清说出此番话,方晓得大江帮受挫如此深重,至乎无力与两湖帮正面对抗。

谢玄点头道:“这不失为眼前最佳策略,大江帮因边荒集之失而帮亡,亦可因边荒集而再次兴盛。”

刘裕和何无忌明白过来,江文清来找谢玄,不但要向谢玄投诚,更是要借谢玄之力重夺边荒集。

而边荒集已成大江帮唯一的避难所,大江再没有他们藏身之所。

何无忌道:“南郡公怎肯坐视两湖帮扩张势力呢?”

江文清沉声道:“此正是文清今趟来拜见玄帅的主要原因,聂天还已与桓玄秘密结盟,由两湖帮取代我帮。”

何无忌和刘裕听得面面相觑,桓玄舆两湖帮一向势如水火,两不相容。而现在最没有可能的事,竟已发生。

谢玄叹道:“孙恩低估了聂天还,我则是低估了桓玄。此着对桓聂二人均是有利无害,聂天还可趁此方便接收大江帮的业务,桓玄则可以放任聂天还以削弱扬州的经济和贸易。”

荆州占有大江上游之利,等若控制着建康最主要水运的命脉,桓玄不用出手,便可以影响建康,朝廷问罪时可把一切问题推在聂天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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