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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检视倒毙健马的夏侯亭和慕容战正在低声说话,其他人不但木无表情,且是颓然无语。纪千千心内一片茫然,来到边荒集的美好心情,突像烟霞般被凛冽的无情狂风吹散,世上怎会有如此邪恶可怕的凶魔,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恶行?红子春、祝老大等纷纷回到她的身旁,费正昌更现出作呕表情,令人感到难受。最后只剩下呆立车门旁的燕飞和爬进车厢去的前北方七省总巡捕方鸿图。
慕容战叹道:“行凶者肯定泯灭人性、丧尽天良,否则怎可能狠得下心肠干出这样的事?”
呼雷方咒骂一声,点头道:“到现在我才明白,长哈老大因何不愿让人看到他女儿的遗体,实在太可怕哩!”
祝老大沉声道:“手法确是传闻的花妖手法,问题在花妖不是习惯于临天明前一段时间犯案吗?”
姬别脸上仍是一副不忍卒睹的神情,道:“他昨夜刚犯凶,理该泄尽大欲,哪来余兴在相隔不到一天的短时间内二度行凶?真教人生疑。”
燕飞此时掉头往他们走过来,表面看似乎静,纪千千却看出他正克制心内的情绪,双目射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蹄声响起,一队祝帮武士十多人从南面快马驰至,领头者是汉帮的军师胡沛,看他神情,便知道他带来更多的坏消息。
胡沛于离众人两丈许处下马,趋前道:“遇害者是建康一个小帮会丁老大的小妾媚娘,每年均会到边荒集来搜购春宫画,再卖予建康的豪门大族,听说利钱甚焉丰厚。由于丁老大对书画一窍不通,故对这方面极具慧眼的媚娘遂成买手,想不到竟不幸遇害。随行的十五名武士全被人以重手法杀死,尸身遍布道旁一座疏林裹,林内还有车轮驶过的痕迹,可以想像行凶者先夺取马车,驰进林内,引得各护从武士追入林内方下手杀人,再于林内马车上淫杀媚娘,然后以特殊手法令马儿临死前拖着车子往边荒集奔来,向我们示威。”
慕容战道:“这种手法只有熟悉马性的人方懂得,是于马儿疾驰时,以内家手法催激它们血液的运行,令马儿狂性大发,只知向前疾奔,直至力竭而亡,手法非常凶暴。”
车廷问道:“出事的疏林离这裹有多远?”
胡沛答道:“大约是十多里路。”
此时方鸿图终于从车厢内退出来,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更燃起众人缉凶的希望。
在场者虽不乏武林高手,却没有人比得上他侦查凶案的丰富经验。
燕飞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诸人,大多数人已回复平时冷静的神色,表面看似再不受惨案现场可怖的情景影响,可是他敢肯定,他们也会像他般,此生休想忘掉刚才入目的景况!他更发觉其他人对方鸿图大为改观,皆因方鸿图是唯一敢钻进车厢内去的人,不负专业巡捕的声名,哪绝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
先前提到花妖仍心寒胆颤的方鸿图,此刻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双目射出绝非装作出来而是发自真心的仇恨,步伐稳定的来到期待着他的一众边荒集领袖人物的前方,悲愤得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一阵抖颤,不是胆怯,而是激动,大喝道:“我方鸿图敢以性命身家作担保,犯案的正是作恶多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行的花妖!”
众人听得你眼望我眼,纵使行凶者作风手法与花妖全无分别,可是仍有可能是别人故意模仿的,他怎能这般肯定?赫连勃勃平静的道:“方总是否过早下定论呢??费正昌皱眉道:“我从未听过花妖会在白天犯案,更未听过他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连续作案。”
卓狂生当然护着可给他赚大钱的说书馆大台柱,道:“方总这么说,必然有道理。请方总解释清楚,好让我们尽早缉凶归案。”
方鸿图露出没有人明白的神情,揉集了不安、紧张、惊骇,也像在无奈中仅余的愤怒和疲倦,整个人似苍老了数年般,苦笑摇头,像在提醒自己而非对众人说话,喃喃道:“我不再逃避哩!”
纪千千目光落在倾倒道旁的马车处,芳心思忖着,内裹的情况究竟可怕至何等程度,竟令这些平日不可一世的剑客侠士,帮会龙头和商界大豪,人人心如铅坠,失去一向的风采呢?
不禁柔声道:“方总要逃避什么?”
方鸿图现出惭愧的神色,低声道:“我现在说的话,愈少人知道愈好。”
卓狂生立即显出他窝主的威权,道:“除刚才参加议会的人和胡军师外,其他人给我退得远远的。”
慕容战、呼雷方、祝老大等纷纷打出手势,着手下依卓狂生之言退往远处,并把愈聚愈多赶来看热闹的边民驱散。
祝老大见卓狂生让胡沛留下,给足他面子,欣然道:“方总可以放心说话哩!”
刘裕心中感慨,在场者大多是杀人不眨眼之辈,可是比起花妖,仍是个有血性天良的人,而花妖的所作所为,已激起公愤,令所有人团结起来,暂时放弃勾心斗角,希望联手尽力把凶魔绳诸于法,所以没有人对方鸿图有丝毫不耐烦之心。
方鸿图颓然道:“实不相瞒,我到边荒集来,不是要缉捕花妖,而是要逃避他。”
众人愕然以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若方鸿图是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当然没有人怀疑他的话。
方鸿图踏前两步,来到纪千千身前,叹道:“千千小姐,我是否很没有用呢?”
纪千千柔声道:“害怕是人之常情,谁敢说自己从来不会害怕?方总有什么心事,请放胆说出来,没有人因此看不起你。”
她的声音不但好听,还字字充盈着谅解与明白的诚挚意味,其他人听在耳内,亦感舒服,大大减轻惨案惹起的负面情绪。
只从这几句话,可看出纪千千的善解人意。她本来也如其他人般,对方鸿圆说话的背后含意一头雾水,却仍能猜出个大概,顺他的口气安慰他和加以鼓励。
方鸿图的胸膛也似挺直起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个本领,且是这本领令我成为七省总巡。各位都是行家,当晓得我的功夫只是贻笑大家,可是我却有一个灵敏的鼻子,任何人给我嗅过他的气味,不论隔了多久,我也可以辨认出来。”
纪千千“氨的一声娇呼,不由自主地审视他羊脸上特大的酒糟鼻,其他人也露出恍然神色。
一切不合理的,立时变得合理起来。
他敢肯定犯案的是花妖,正因为他嗅出是花妖。他要逃到边荒集来,正是怕花妖会杀死他这个可从气味辨认出自己的人。
赫连勃勃双目精光闪闪,问道:“既是如此,方总在得知花妖昨夜犯事后,理应立即远遁,为何还肯到说书馆作主持?”
红子春皱眉道:“若我是花妖,会先杀方总灭口,方去作案,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慕容战等虽没有说话,却人人面露疑色,显然同意赫连勃勃和红子春的疑问。
方鸿图苦笑道:“为逃避花妖,我已弄得囊空如洗,一日三餐也成问题,故希望趁花妖凶性稍敛的时刻,赚一次快钱,立即远走高飞,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卓狂生恍然道:“难怪我请方总参加钟楼议会,费尽唇舌方总始勉强答应。”
纪千千同情的道:“在这裹方总再不用担心花妖,所有人都支持你,保护你。”
刘裕道:“方总因何又忽然像豁了出去般,肯与花妖对着干呢?”
方鸿图目光落在纪千千的如花俏脸上,断然道:“因为我知道如此躲下去终不是办法,这裹是边荒集,若我仍不能把他缉捕归案,在其他地方更是想也休想。刚才我爬进车内嗅花妖的气味,心内忽然想起千千小姐,更想到这是天公的意旨。我和花妖的恩怨,必须于边荒集解决,我再不会逃避。”
他虽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他因纪千千的美丽动人,而联想到花妖辣手摧花的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