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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山(3)
作者:贰乔 阅读记录
主事恢复到平时的古井无波,向他弯腰伸臂,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上船吧。”
午康安正要往前走,突然瞄到一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他愣住,那人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目光,走到主事身旁,小声道:“师伯。”
“恰好你们遇上了,我提前给你们做介绍。这是齐鹤,你的师兄。不过……”师伯拧起白眉毛,努力回忆状,“你们好像十年前就认识?”
齐鹤抬起眼,眸光清透干净,将午康安柔柔笼罩在内,似乎将此刻有点蓬头垢面的人了都剔透干净了。他浅浅微笑了一下,轻声道:“认识的。”
午康安缓慢眨了眨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师伯抬头看看天,将齐鹤先推到船上,“天色已晚,先上船,先上船。”
萧肆嘶了一声,他十年前跟着午康安来过这求学,所以也认得齐鹤,可他想了想,记忆中的齐鹤可与这人大不相同。
他问:“殿……咳咳,公子,齐鹤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午康安摸了摸下巴,深思道:“狼崽小时候咬了你,嗷嗷叫,凶得很,你觉得它长大后会不会再咬你一口?”
他说到半途止住话音,似是想起什么,挑眉看来:“不……不对。
“我记得在中原东南的楠华山生长着一种茎干带刺的花,花瓣深红,比红玛瑙颜色要更深。它幼年时就长着刺,长大后更是不会消,但是我忘了名了。”
萧肆一头雾水。
午康安没有再作解释,而是施施然走到茅草棚前,往里探了探,瞄到木船上静静坐着的青影,才笑着道:“此去苍南,定要问清楚才是。”
“问什么啊,华南山上有没有这种花?”萧肆道。
午康安告诉自己牛头不对马嘴不过是萧肆的日常罢了,不该较真,但手却没听劝,给了他一弹指,才舒缓地说:“类比,不懂算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剧情,只有恋爱。
午康安前期并没有喜欢齐鹤,没有没有没有。
第3章
进入山中小洞,视野飞快暗沉下来,天光被隔离在外。小船伴着缓慢的摇撸声,拐过一个弯儿,石壁上冒出点点微光,随着漆黑隧道随性的伸展而慢慢铺展开来。
午康安微微眯眼,想看清却无果,便向旁人小声问道:“这是何物,怎么会发光?”
一阵沉默。
午康安等了半天没听到答复,刚要戳一下身旁人的腰,抬起的手肘就被微凉的手按住了手臂,力道很轻,手心几乎浮在他的肌肤上。
午康安啧了一声,伸手抓住了那只手,把人扯过来,船儿因为两人的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他摸着黑道:“你小子怎么不答我?”
手心那细瘦的手腕挣扎着往后抽,午康安想了一番,放开手,认真道:“枉我认为你学富五车把你带在身边。”
眼前人静了一会,才平静地开口:“师弟谬赞了,这是夜明珠。”
午康安倏地抬眼。小船已经进入极深,微光汇聚,周围的景色也渐渐亮堂起来,午康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眼前的面容。
他正静静注视着自己,被粗暴抓过的手撑在木板上,手腕还有点泛红。
是齐鹤。
午康安挑起眉,目光在他脸上停驻了半刻,才悠悠转开,慢腾腾地背过手,笑着道:“噢,师兄啊,抱歉。”
说着,一眼刀就递给了萧肆。后者迅速偏过头装傻,往师伯那里凑了凑,问:“为何要在这里镶嵌这么多夜明珠,不怕被盗?”
师伯笑了一下,萧肆突然嘶了一声,捂住胸口哼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有点胸闷气短。”看了看手,肌肤已然泛起不正常的紫。
午康安正要凑近细瞧,被齐鹤挡了挡,拧了拧眉,问:“这是何故?”
“无碍。”齐鹤对着他摆摆手,指着这些明亮的珠子,“夜明珠价值连城,但这些珠上都有涂毒,触摸久了就能渗入肌肤,如若外人不能压制世俗的邪念,就会中招。”
“这位小兄弟应该是抠了几下珠子,敷一点药就没事了。”齐鹤自宽袖中拿出药瓶,递给萧肆,“此地陷阱良多,最好不要乱碰乱摸。”
午康安有感而发:“漂亮的都这么危险吗?”
随后摸了摸下巴,不解道:“不过这几天我在民间打听,听说了一个浪漫的故事,也是关于这里的夜明珠。
“三百年前的庄主为求娶夫人,自散家财做了这明珠道,讨得美人在怀。如今物是人非,我竟没想到做了这样的用处。”
师伯突然笑了笑,接话道:“这得感谢小鹤,不过效果也是真的不错,我少说送了几百号人去了解药庐。”
顿了顿,师伯对齐鹤说道:“解药庐现在人手有点紧,明日跟着瞧瞧去吗?”
齐鹤笑着道:“听师伯的。”
萧肆胆寒了一下,捂住青紫的手,默默往午康安那边挤了挤,一路上再也不敢随意碰触。
很快,小船就驶到了尽头。光影变换在洞口总是急剧的,午康安被光刺得睁不开眼。船身晃了晃,有人已经上岸了,午康安刚准备起身,忽然头上罩下来一片阴影,他抬头,发现是一柄展开的纸扇。
齐鹤伸出手,说:“到了。”
午康安恍惚了一阵,直到齐鹤的眼里染上疑惑,才握住他的手跳上了岸。
他道了声谢,往前看去。这里群山环绕,古老的木栈道在绿影里若有若无,往下曲折延伸到深处,这里谷地离他们大概千尺远——他们正立在这个深坑的顶上。
“在春夏旱涝时,这里就是成了一道瀑布,山庄与外界几乎与世隔绝。”师伯走向离他们最近的攀附在峭壁上的栈道,涂着青苔的木架随着踩踏咯吱响,“要真正走到山庄,还要记路,没有带路人断然要困在这峭壁之上。”
“跟好了。”
午康安瞄了眼入口的石狮子,想起什么似的,凑到齐鹤身边,笑着说:“师兄,这里怎么只有一只石狮子。”
齐鹤微微垂眼,想了想,疑惑不解地:“一直都只有一只,没错的。”
这里并不明亮,午康安盯着他垂下的眼睫,右眼眼睑上有颗不起眼的细小红痣,落在白玉般薄薄的皮肤上,犹如腊月寒冬,红墙青瓦上落映的一枝红梅。
午康安呼吸放缓了一些,轻声说道:“是吗?可我记忆中,分明有两只。”
十年前。
午康安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但是他的抱负不是带着西谷子民踏破中原杀个片甲不留再坐怀万里河山搏个虚名,而是当个江湖散客,快意恩仇,从此逍遥快活好不自在。
所以只有八岁的他,万分嫌恶地用起他还未变声的小奶音求着老爹让他外出求学。
西谷王高兴得不得了,生了个儿子,七八岁明明是绕膝逗乐的时候却最喜欢跟着骑射师傅到处瞎跑,还老气横秋地跟他交谈哪个功法更好,让西谷王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只能看着他肥肥的小脸干瞪眼。
于是,年幼的午康安成功靠卖萌到苍南山庄求学去了。
那天,午康安和身后一堆侍卫仆从们浩浩汤汤来到了这里,当年的西谷小王子在老藤缠绕的栈道上遇见了一个阴郁冷漠的少年。
他立在石狮子旁,季秋时节只穿了一身单衣,身形单薄到好似碰秋风即倒,满是尘灰的小手放在坚硬的石面上,看过来的目光恍若和石狮子的凶相重合,满是警惕危险的味道。
不过,他漠不关心地看了几眼午康安就继续盯着深不见底的谷地看。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午康安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道。
少年不理。
“你不会说话吗?”午康安皱眉。
少年依旧不理。
午康安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被忽视过,刚想身体力行地挑衅对方,就冷不丁被揪住后脖子往木栏杆外摁,力道不大,但午康安没做防备被抓了个正着,顿时吓得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