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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山(22)

作者:贰乔 阅读记录


第21章

纵然从始至终穆倾城都百般教诲:

人骨坚且硬,万死不折腰。

可齐鹤最终也是因她忍气吞声的温顺脾性,懂得了何为负罪潜逃。

她抛下他一走了之,他才知这炎凉世态,难免四个字,那便是忍辱负重。

齐鹤曾经数次随着师伯来到解药庐,给予这些触了夜明珠的人解药,三言两语道谢后,所见不过奴颜骨谄媚相,再甚一些便是狞笑惧容,一桩桩一件件,半分不少。

林萧府上,午康安盖住了他的双眼,断定地说:“我觉得你不喜欢。”

“我在山下见多了。”

他回的是这。

诚然,在齐鹤独自掌灯的朝暮年岁里,不多不少,只余寥寥几笔的怨怒。

但足够刻骨铭心。

——

午康安只怔了一瞬,在他还未想明白齐鹤此前种种举动,身躯就已然站到了他的面前,严严实实遮住了身后香艳又奸淫的一幕。

“让开。”齐鹤微微转眼,盯住了少年青涩而固执的脸,平素温和的眉眼未曾舒展,语调也轻也冷,“挡住我做什么?”

“我并非是挡你。”

午康安脱口而出,可说完便拧起了眉,作沉思状,良久接不下话头。

而齐鹤并不想同他胡搅蛮缠,越过他而去,擦肩时垂落的手忽地被一只修长温暖的手牢牢抓住了,头晕目眩之际,脊背靠上壁,焦急的少年抵了上来,字字迅疾又饱含不知来处的较真之意:“我只是想,眼光不能污你,腌臜也不能入你眼。”

午康安在齐鹤的凝视下,语声渐弱却又续了下去:“仅……仅此而已,并非是想挡你。”

齐鹤乍闻此言,杂乱的思绪凝滞了一刻,终是正眼看向又一次不知轻重逼近眼前的人——前不久还气势汹汹大放厥词的,这一刻便收起了所谓锋利而冷硬的狼兽獠牙,以柔软的皮毛碰触他湿冷的掌心。

眉压眼本该生得是英气飒爽的面相,可这小子执拗地望过来时,齐鹤莫名看到了一点少年蛮横不讲理的倔强。

他为何同我说这些?齐鹤有点后知后觉的不明所以。

“救救我啊!”急促的女声哀哀地唤,“求求你们了。”

齐鹤一晃神,午康安上前一脚踹翻了男人,将女子一把拉起来,就近推进了里屋。

“谁坏老子好事?”男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们俩,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大弯刀。

“你爷爷我。”午康安话音未落一记重拳砸向男人的脸,接着便是一阵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男人惊怒交加,恨不得拔刀砍向这毛头小子,可谁知这少年拳脚重极,还未从眼冒金星里回神,遂而飞来一脚就踢折胸内肋骨,剧痛难忍,午康安对他的痛嚎充耳不闻,男人一时反抗不得只能干叫爷爷求饶。

午康安见好就收,湿淋淋的靴子踩在男人光裸的背,微微弯下腰,笑眯眯地道:”怎么着?”

“不敢了爷爷。”男人声音细若蚊蝇地求饶。

“没吃饭呢!”午康安拿刀柄敲了敲他的脑袋,面上和颜悦色,却装聋作哑道,“听不见。”

男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是嘹亮地叫道:“爷爷!”

午康安这才撤脚,轻松地揪起他的衣领,将人提起跪在屋门前,轻声说:“给姑娘道歉。”

齐鹤站在不近不远处,神情莫辨,兀自转身离去。

台阶处慢步上来一女,便是这烟柳花巷的管事人,按理说今夜关门本是不该出现在此的。

华采见到齐鹤毫发无损地走过来才面色稍霁,小声道:”主子,我都安排好了,要动手嘛?“

齐鹤不喜纰漏差错,他要的就是东风即来万事俱备。可千虑也必有一失,他轻轻一叹,惋惜道:“这次便算了,下次你可得赶早一点来。”

尾音刚散,一阵脚步声袭来,那得意洋洋前来邀功的人变了脸色,咋咋呼呼地喊:“欸欸欸,你姑娘家家的怎么在这?”

齐鹤一声不响地从华采手中接过油纸伞,径自下了楼去。

华采在身后笑得花枝乱颤,伴着午康安穷追不舍的逼问声,吵吵嚷嚷的,齐鹤图耳根清净,步子更加快了起来。

华采横了午康安一眼,悄声说:“你这可不懂,他是恼了。”

午康安端得一脸无辜,懵懂回道:“我又如何惹他了?”

华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跟上了齐鹤,笑道:“这我可不知了,自个儿猜去。老娘的美觉都被你扰了,就是不乐意讲。”

午康安:“……”

——

林萧坐在床榻上,背靠三足凭几,本该是慵懒散漫的姿态,但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闲适,反而阴云密布,眼底不知在琢磨什么泛出冷意。

来人腰间系着一把烙印青山二字的弯刀,长作揖,抬头问道:“盟主,武林大会是否如期举行?“

林萧沉声说:“当然,不能坏了规矩。”

“阴师此举你可有发现蹊跷?”

“我觉得这像是特意把江湖人聚到应洲来。”姜与冥思苦想,最终也只能干巴巴地说,“难不成还打算一个个杀掉,省点力来回奔腾?”

“你前半句说对了,但他大费周折决不止此。为何是应洲,为何是这个节骨点上,答案便显而易见。他打算在武林大会召开期间动手,名扬天下。”

林萧说得头头是道。

他先招好大喜功的青山派说一通,再让其联结各门派,在武林大会上来个声势浩大的反制,如若他猜错,算到青山派头上,可假如那心思诡谲的阴师另备他手,致使这围杀只能无功而返的话,那也得算到青山派头上。

姜与听后心思不定,拱手道:“我知道了,盟主。”

再度回身时,他却暗自在心里道:盟主急匆匆找我来是告知这事儿,大善人,看来这武林大会是万万去不得了。

林萧等人去后,低头盯住自己手心一道曾经深可见骨的伤疤,轻轻摩挲了一下凹凸不平的肌肤,低声笑起来,在偌大空荡的房间内,这笑声显得尤为阴恻森然,似乎不容于人间之地。

“冤魂都得入地狱去,何况你。”

忽然,他想起什么又癫狂起来,摔枕砸床,歇斯底里地嘶吼,而屋外侍卫面无波澜立在原地,守着那满屋的疯叫,鸟雀都不敢落地。

良久之后,屋内才重归寂静。

“我不会错的,人都得为己而活,你说的,”林萧打累了,仰面倒向塌上,躺在凭几碎肢里头,盯着轻纱浮动的床顶,喃喃道,”不会错的,是你太仁慈了。”

“齐思铭。”

——

翌日,魏郃行色匆匆地推开自家师弟的门,却瞧见一个未曾见过的少年站在齐鹤身边,手搭在师弟的肩上,低下头,同他说着悄悄话。

魏郃:“……?”

他刚想迎上去,唇齿间的“师弟“还未吐出,就见齐鹤将手上的桂花糕往那少年嘴里送去。

午康安措不及防挨了投喂,呜呜了一阵,认命地嚼着口中的糕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配上那黑亮亮的双眼,倒显得委屈巴巴的。

齐鹤瞧他这样,轻轻皱起眉,无奈道:“我说的是不赶你走。”

“师弟。”魏郃刻意大声咳嗽,走上前来拍了拍齐鹤的背,眼神却瞟向午康安,“这是谁啊?”

“午康安。”齐鹤说。

魏郃早有耳闻,一听就知晓了,笑着问候了他一声,便对齐鹤说:“师门的人陆续往这里赶,你费心安顿一下。”

“好。”齐鹤垂眼一想,“可为了庄主一事,这未免有失分寸。”

议起伤心事,魏郃难掩疲色,缓了缓心口的沉闷,才开口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他们过来是为林晚城武林大会。”

午康安微微挑眉,来了点兴趣,他还没见过武林大会呢。

“可是为什么在应洲林晚城召开?偏就如此巧。”午康安问。

魏郃瞧依旧高他一头的午康安,心想这年头的孩子怎么都长那么快呢,面上却不显分毫,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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