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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山(14)
作者:贰乔 阅读记录
齐鹤迷茫地听完了他这长长的论述,微微抬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堪称诧异地问:“所以我与你……你觉得我是齐思铭的儿子吗?”
午康安眨巴了一下眼睛,很快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说:“师兄,我当时是想报恩,但是现在我对你——”
齐鹤忍无可忍地:“午康安,谁教你这么认恩人的?”
午康安心虚地撇开眼:“啊,我弄错了?”
齐鹤望了望他避开的侧脸,那人就连睫毛都在尴尬得颤抖,恼意忽然平了,他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不是过度伤痛才不见人,只是被庄主关了禁闭,你不必愧疚。还有我是师伯捡来的,不是齐大侠的儿子。”
尾音终了,他抬起眼:“所以能告诉我你为何过来了吗?”
午康安小声嗯了一声,低下头,伸手抓住了他垂在一边的细瘦手腕,将早已捂热的针刀放在他手心里。
“那还有什么,我担心你啊。”午康安继续低声说道,“这是师兄你的,为何落入心怀不轨的旁人手里了?”
齐鹤怎会不认得,眼睛微眯又松展开来,缓缓垂下,眉心担忧地拢起,故作懊恼地说:“我记得放在我屋里了。”
午康安了然,宽慰道:“师伯在彻查,想来不日便有消息,师兄不必如此担心。”
齐鹤隐隐觉得不对,又问:“你是从何得来的?”
“歹徒想杀萧肆,被我撞见了。”午康安说得平淡,似乎不知这话里的凶险。
这番话中了齐鹤某个预感,有人是真的想将这本就恶臭深绿的死水越搅越混,于是他颇真情实意地接话道:“真是穷凶极恶。”
午康安忙不迭点点头,扭捏了片刻,又满怀期翼地问:“对了师兄,我来得急,身上也没有什么银两,你看我能不能——”
齐鹤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弯,“善解人意”地说:“庄主还未见过你,你晚上便跟我来罢。”
午康安:……
似乎被人坑了但不是很确定。
【📢作者有话说】
剧情终于步入正轨了,感觉快要完结了还真的是奇怪。齐鹤虽然有马甲,但是在午康安那小聪明瓜里根本不存在啊。
第14章
天色将晚,又逢多乱的时候,青石板路上少有人在,潮湿的墙角发了青苔,石面凹凸处残留着前日的积水,玲珑小湖串上快落尽的晚霞,黄昏阒寂。
齐鹤合上侧门,拿过倚着门框的油纸伞,撑开,往身边不知低头捣鼓什么的人侧了侧。
“走么?”他自问没有那么好奇尚异,淡淡瞥了眼蹲下的午康安,又偏过头。
午康安应了一声,站起身,娴熟地摸了摸齐鹤的手,碰到一手的冰凉,午康安微微叹息,将怀里的小火炉塞到齐鹤手里:“这天冷了,汤婆子你拿着,我来拿伞。”
“多谢。”
齐鹤默默捂紧了汤婆子,不动声色地贴近了午康安,以免伞盖罩不住两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午康安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也亲昵地靠他更近了一些。
共伞有多亲密是齐鹤没有想到的,他几乎能感受到另一个人温热的皮肤,风一起长发就交缠在一起有时还挠他的脸颊,如若不是肩并肩而是面对面的话,那大抵也是能呼吸交融的。
齐鹤无缘由地感到不自在,十指收紧,将温暖捂在怀里,冰冷的指尖却不小心触到了食指上的戒指,一时有些愣怔。他觉得现在与午康安的相处怪异得紧,但何处不同也说不上来,就想午康安像那开屏的孔雀,在他眼前招摇。
过了一会,齐鹤侧过头,状似无意地问:“你很喜欢石狮子吗?”
“喜欢。”午康安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也实话实说了,不过他心里还是多添了一句:
当然,此石狮子非彼石狮子。
“可是当年山庄门口只有青烈雕的那只,你也见过那里,难容两只石狮子。”齐鹤想了许久,还是把压在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在齐鹤眼里,午康安这便宜师弟左右不过泛泛之交那便无所谓答案,但今非昔比,他想问一问午康安那没头没脑的哑谜。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站在石狮子旁边,”午康安停下,侧过身,堪堪成了个面面相对,“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是我没有忘。”
伞下狭小,视野也狭窄,午康安都能数清齐鹤的睫毛,那人还是一贯是温和从容的,只有天气转凉在他鼻尖留了抹红。齐鹤没听见下文,不解地歪起头,他盯着齐鹤左眼上的红痣,微微弯起唇,说道:“那时只是没话找话,看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
待得久了,午康安渐渐感觉到冷意,那更别提齐鹤了,所以他也不瞧齐鹤的神色,牵住对方的手往前走,振振有词道:“快走吧,外面待着确实挺冷的。”
——
林萧便是武林盟主。
他的府上一反应洲此时的萧条,热闹至极,大半的江湖人都来了——盟主有意集结门派讨论阴师事宜,特邀还在应洲的江湖人来府上做客,这阵仗像极了十几年前围剿青烈僧人的大会。
齐鹤和午康安别说小有名气,连崭露头角都谈不上,自然坐到了靠后的位置,但是齐鹤乐得清净,只待结束晚宴后去寻穆望秋。
反倒是午康安稀奇得很,和周边人推杯换盏,聊得热火朝天,期间有人向齐鹤敬酒都被午康安不露声色地避过去了,但是江湖人性子坦率直爽,不时有人瞧着齐鹤的脸就毫不吝啬地夸赞,毕竟都是男人难免酒劲上头说些浑话,每当这时,午康安都会夹几筷子素菜到齐鹤碗里,招呼他多吃点,掩住那些逐渐露骨的目光。
他以为齐鹤应当不喜这些,但身边那美人只是一笑了之。
午康安不知怎的,心里不是滋味儿。
“你不必顾及我了,可以多听听盟主说话。”齐鹤吃了一筷子虾肉就停了,见午康安也不喝酒也不吹皮了,只是懊恼地戳着碗里的虾壳,淡淡笑了笑。
他觉得,午康安似乎有点可爱?
午康安闷闷不乐地点点头,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看传说中的武林盟主——如若不是周边人都向他敬酒,他还以为这是一个白面书生,但是岁数大了眼角有了皱纹,半生的刀光剑影都融入了那双见惯风浪的眼里,不笑时还是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苍南山庄也有了阴师的踪迹,前几天穆庄主告诉我参邪的失窃……”林萧话还未说完,座下的人便哗然了,议论纷纷,都是藏不住的恐惧——虽然青烈引起的惨剧已经过了十多年,但是参邪带来的阴影还是十年如一日地萦绕在每个遭受噩梦的人头顶上,那些经久的伤疤再度发痒,慢慢渗出了乌血。
“大家稍安勿躁——”林萧大声说道。
人群又安静了下来,但此时有个少年不顾周边人的拉扯劝告站了起来,清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武林盟主,口齿清晰地说道:“盟主,阴师的杀人手段与青烈别无二致,而如今你说了参邪失窃,它有多危险想必庄主都明白,那谁有能力盗取呢?那必定还是苍南中人,甚至与当年的青烈僧人有莫大的关系,我想各位都听说过穆庄主的女儿穆倾城嫁给了青烈,而十几年了穆倾城再未出现在世人面前,如此蹊跷各位难道不想问问庄主一探究竟吗?”
众人皆闭口不言,只是将眼睛递到了林萧和穆望秋身上。可受此挑衅的穆望秋眼都不抬,只一味喝着酒,就连林萧的目光也微变。
而另一边,齐鹤好心情地与午康安手中的酒盏碰了一杯,似乎未曾被几乎凝固的气氛影响到,眼底眉梢都带了些笑意,“虾肉很好吃,用膳完毕后再配点甜食就更好了。不过也不算太迟,我记得几家店铺,可以去试一试。”
午康安愣了一下,喝了这杯酒,辛辣的感觉从喉间蔓延,他微微呼出一口浊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公子钰晓得,昨天本是要邀我去的。”齐鹤瞥了一眼午康安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