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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祥(8)
作者:紫邑 阅读记录
只这一味香,若是方子散了出去,怕是宫中无人不喜,制香之人门槛都得被踏破了。
只是不知,是燕昀有专精此道之人教了他,还是……他本身便精通。
司空瑜见南宫姣视线在香囊上停留了会儿,笑言:“正巧有纸笔,我将方子写下来赠与公主,所需香材并不复杂,待公主出去了,让人制好放在香囊中,可保夜夜安眠。”
南宫姣未答。
她看着他一揽宽袖,动作行云流水地展开纸张,拿镇纸压好,倒水、研墨、蘸墨、舔笔……每一步都赏心悦目。
只看身姿架势,便仿佛能感觉得到其满腹经纶、书雅韵香。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若当年祖父教导时,能摆个真人在她面前,那经书可能也就没那么难背了。
幸好她背不好四书五经,兵书倒是一点就通,不然怕是挨的罚更多。
啧,这字也好看,亏得以前不认识他,不然真怕控制不住自己,把这个祖父口中天天念叨的“别人家的子弟”对号入座,打出个好歹来。
最后一笔收尾,留下飘逸的笔锋。
墨迹未干,司空瑜起身让开位置。
却被南宫姣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殿下这般肯定我能出得去?”
双目对视,司空瑜目中只有坦然真诚,还有清风一般自然流露的关切。
分明这关切最是可疑,可出现在他眸中,偏又再理所当然不过。甚至不知不觉抚平了南宫姣心上渐起的焦躁。
他的声音平和,“瑜不知能否出去,可若让公主一介弱女子孤身在此,是万万不能的。”
这话说得与之前一般无二,便是真君子,也没有这么真的了。
可宫中,最没有的,就是真君子。
南宫姣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悲伤,“殿下如此说,真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得殿下相救已感激不尽,却身不由己连累殿下入这漩涡之中,也不知母后何时会放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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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归国
司空瑜闻言,竟是笑了。透出几分仿若方外之人的豁达释然。
“公主莫要介怀,瑜主动跟来,无论是何后果,都甘之如饴。能让瑜得偿所愿,瑜该感谢公主不嫌才是。”
南宫姣抬眼。
他这个模样,并不像是知晓她弑君,又或者说……
他知道,但他乐于见此,甚至顺水推舟,通过她,主动跳入这一滩浑水。
南宫姣感激,“殿下这样的人,我在宫中从未遇到过,他人见我,避之唯恐不及,更别提主动帮我了。前日若非殿下,我怕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像是忽然想起,“……殿下那时在麟德殿,是为着归国之事吗?”
永陵因着君主昏庸十几年来国力衰败、民不聊生。
如今战乱将起,燕昀作为仅存的诸侯国,兵力最占优势,他是燕昀大王子,自是越早归国越好。
司空瑜有一瞬怔神,笑意染上苦涩。
“公主所说不错,可确切来说,是为着不归国。”
“不归国?”
南宫姣惊讶。
司空瑜叹息,自嘲。
“除去父王,我在燕昀既无血脉亲人,也无臣子属下,王弟视我为眼中钉,我若回去,不说安身立命之所,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那你父王……”
南宫姣顿住,若是燕昀王眼中有这个儿子,当年就不会将他送到永陵做质子了。
几百年前前朝湮灭,战乱之后天下二分。
永陵朝自诩正统,燕昀则战力强时与永陵平起平坐,弱时沦为诸侯。
仗是打了不少,可终归谁也没彻底吞并谁。
纵观那么多场战争,从未见过哪位燕昀王当真送来亲子做质子的。
他是第一个。
从八年前,他就是他父王眼中的弃子了。
“公主无需为我觉得可惜,”看到她的神情,他反过来安抚,“八年来永陵宫中,吃穿不愁,书册不少,日日清风朗月为伴,无需争权夺利为命奔走,已是我幼时心中梦寐以求。”
除了刚来时险些……
思及此,司空瑜看向南宫姣的眼神愈加温柔。
南宫姣佩服:“殿下当真豁达。”
这种日子,若是能安得其所,便无异于世外桃源。
若是不能……
那所谓吃穿不愁,便是残羹冷炙,衣难蔽体。
所谓书册不少,便是东央西告,尊严扫地。
所谓清风朗月,便是门可罗雀,碾作尘埃。
就比如她。
所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争权夺利。
于他而言,简朴过活是免去烦忧,可对于南宫姣,那叫苟且偷生。
可惜,一个能在永陵宫中安然无恙八载的诸侯质子,淡泊名利不争不抢她信,可若说当真孑然一身,背后空空,她是万万不信的。
就看,站在他背后的,究竟是哪方势力了。
……
天色渐晚,偏殿内烛火不多,昏暗暗地只勉强能照个亮。
南宫姣倚在窗边,壁上烛光跳动着描摹美人面。
让司空瑜只不经意间一瞥,便再没能挪开视线,眼神渐渐痴了。
这么毫不遮掩的目光,南宫姣自然察觉到了,但她不在意。
实话说,仅仅半日,对他无时无刻不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快习惯了。
没有任何探究,只能感受得到纯粹的欣赏与痴迷。
倒也不失为一种新奇的体验。
她对此的态度也跟那众多厌恶的视线一样。
看也就看了,又少不了一块肉,妨碍不着她就成。
侧面与身后的烛火摇曳,南宫姣的身影印在窗棂上,窈窕纤细,腰身盈盈不足一握,仰头似乎隔窗望着月亮。
司空瑜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画着一幅画,画成,是对影成双。
可实际上,他看不见的正面,美人儿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画中的迷离,甚至称得上凌冽。
看的也并非是什么月亮,而是对面宫殿单檐歇山顶之上。
那里,是夜色中极近距离才能看到的,两颗毛茸茸的头顶。
两个人身子低低趴在另一侧屋檐的斜坡上,只在屋檐正脊将将露出眼睛。
澜淙戳戳卫瑛,“怎么样?看着了吧,主上没事儿。”
顿了会儿,澜淙翻了个白眼儿,别提多无奈了,“你这就没意思了,都大半日了,一声都不吭,搞得我跟个哑巴说话一样。”
“担心什么呀,不都安排好了,明日三皇子来主上就能出来了。”
卫瑛面不改色,连细微之处的神情都毫无变化,就好像身边就是个空气。
澜淙胳膊肘拄着头,侧过脸定定看了一会儿,又望见栖凤宫偏殿窗棂上,渐渐投出了第二个人的身影。
只看影子,便知才子佳人,郎才女貌。
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主上和那个燕昀质子关在一起,你着急了?心里不舒服了?”
卫瑛:“你能不能安静点?”
“诶?刚刚好像有什么声音,你听到没?”
澜淙故作惊恐,“不会是鬼吧?要不然就是……你这个哑巴开口说话了?”
卫瑛转头看他一眼。
要是视线能杀人,澜淙估计立马就万箭穿心而亡了。
澜淙丝毫不惧,“你看,多好的一对璧人啊,公主质子,身份也勉强般配,如今更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个质子还天天上赶着,公主要是一心软……”
“我去!你来真的啊?!”
澜淙伸手,从耳朵边上,拔出来插在屋脊的一个短小匕首。
只差半寸,他耳朵就得被削下来。
他狠狠扔回去,瞪卫瑛,“看不惯你就把他给除了啊!对我发什么脾气,实话还不让说了?”
“与你无干。”卫瑛一字一顿。
澜淙没劲儿地趴了回去。
“放心吧你,主上的性子,别说共处一室,就是共睡一张床,基本也没啥用。”
“你啊,要不就直接上,要不就消了这心思,天天杵个冰块脸,那种蹩脚的关心,主上就是觉得你脑子有问题,都不会想着你喜欢她。”